自赵老二和陈老五吵过架后,水井湾的气氛就像被秋霜打过的庄稼,透着股说不出的微妙。以前大家没事就爱聚在晒谷场,男人们蹲在石碾子旁抽旱烟,说些庄稼地里的收成、镇上的新鲜事;女人们搬着小马扎凑在一起,纳鞋底、聊家常,孩子们在旁边追逐打闹,笑声能传到二里地外。可现在,晒谷场明显冷清了许多,就算有人聚着,也悄没声地分成了几拨——家境好些的,像偶尔回村的赵老二家、王秀才家的亲戚,凑在一堆说些城里的新鲜物件、官场的门道;家境一般的,像陈老五、廖老实这些还守着土地过日子的,就蹲在另一头,闷头抽着烟,话里话外总带着些酸溜溜的劲儿。两拨人泾渭分明,很少凑在一起,偶尔眼神对上了,也只是尴尬地移开,再没了往日的热络。
这天是林家大爷的六十八岁生辰。按水井湾的规矩,老人过寿,乡邻们都该提着点寿礼上门热闹热闹,哪怕只是送几个白面馒头、一把青菜,图的就是个人气。可到了中午,日头都爬到头顶了,林家院子里也没等来几个人。
林家大爷穿着件浆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坐在堂屋门口的太师椅上——这椅子还是当年廖家老三刚学木工时,特意给老人打的,虽然样式简单,却结实得很。他眯着眼睛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院子角落里那棵老石榴树今年结的果子不多,稀稀拉拉地挂在枝头。老人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地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像是敲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也敲在他自己的心上。过了好一会儿,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那口气里带着说不出的落寞,把嘴角的白胡子都吹得颤了颤。
正这时,院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廖老实提着个竹篮,篮子上盖着块碎花布,里面装着二十个白生生的鸡蛋——这是他特意让媳妇煮的,想着老人牙口不好,吃鸡蛋好消化。他刚走到门口,就看见林家大爷独自坐着的模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很不是滋味。
“大爷,给您拜寿来了!”廖老实扬着嗓子喊了一声,尽量让语气显得欢快些。他走进院子,把鸡蛋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那桌子还是早年村里木匠打的,桌面都磨出了包浆。“生日快乐,身子骨还硬朗吧?孩子们都上学去了,我让老三下午抽个空过来,给您做个新板凳,您现在这板凳腿都有点晃了。”
林家大爷听见声音,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挣扎着要站起来,廖老实赶紧上前扶住他。“还是廖小子你有心。”老人拉着他的手,那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布满了裂口和老茧,却带着暖暖的温度,“你看现在,人啊,真是不一样了。想当初我帮你养母猪那会儿,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大伙儿跑得比谁都快,就算家里揭不开锅,也得凑点东西送来。现在倒好,我过个生日,院子里冷清得能跑耗子,没几个人来。”
“可能大家都忙吧。”廖老实蹲在老人面前,尽量往好处想,“赵老二在县城忙着布庄的生意,听说最近又要开分店,肯定脱不开身;王秀才在县里教着书,学生多,课业重;陈老五家里的几亩玉米该追肥了,这阵子正是忙的时候,说不定晚点就过来了。”
“忙?我看是心思不一样了。”林家大爷摇摇头,拐杖又在地上敲了两下,声音里带着些无奈,“以前穷的时候,大家手拉手过日子,心齐得像拧成的一股绳,谁家有难处,不用开口,旁人就主动帮衬了。现在日子好过了,反倒生分了,隔着层看不见的东西。你看赵老二,前阵子回村祭祖,开着马拉的轿子,见了我就点个头,连句话都懒得说,好像我这糟老头子给他丢人似的。想当年他小时候,还总缠着我要糖吃呢!”
廖老实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老人倒了杯凉茶。他知道林家大爷说的是实话。赵老二现在在县城买了三进的大宅子,娶了个穿金戴银的城里媳妇,每次回水井湾,都穿着绫罗绸缎,带着好几个伙计,说话时眼睛总往天上看,跟乡邻们没多少话说。上次村里的刘老栓想托他给在县城做工的儿子找个活计,刚开口就被他以“忙着呢”堵了回去,那股子倨傲劲儿,让人心头发冷。
正说着,院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这次是陈老五。他手里提着个酒坛子,坛口用红布封着,走路时坛子里的酒晃出些声响。“大爷,生日快乐!”他嗓门还是那么洪亮,只是脸上没多少笑模样。他把酒放在八仙桌上,挨着廖老实带来的鸡蛋,“这是我托人从镇上烧锅坊买的纯粮食酒,您老尝尝,暖暖身子。”
“老五来了,快坐快坐。”林家大爷招呼着,指了指旁边的小马扎。
陈老五坐下后,扫了一眼空荡荡的院子,眉头立马皱了起来:“这咋没几个人来啊?您老可是看着咱水井湾好几代人长大的,过寿咋能这么冷清?”
“谁知道呢。”林家大爷又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旱烟袋,却没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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