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像一团烧红的炭,烫得他喉咙发紧,连呼吸都带着灼痛。最终却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算什么问题?眼前的情形,哪里能和“好”字沾上边?这简直是一句残忍的废话。
史莫却似乎并不在意,他依旧盯着天花板,语气平缓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还成,死不了。”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医生说,命捡回来了,就是......以后......就得靠这玩意儿了。”
他的视线微微偏转,落向了靠在墙边的一辆崭新的金属轮椅。轮椅的扶手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像一把出鞘的刀,刀刃上反射着惨白的光。
“她只是随手一挥......”史莫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却带着锥心刺骨的寒意,“我的世界,就只剩下轮椅了。”
洛川的心脏疼得他几乎蜷缩起来。
“江家......”洛川的声音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无法信服的无力感,“我们去告他们!江城不行,就去帝都!总有人能管......”
“告?”史莫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是超越年龄的清醒与绝望,那是一种被现实反复捶打后淬炼出的清醒,“拿什么告?江佳苑是失手。江家有钱有势,我爸之前不是没试过,连城管局的门都进不去,就被轰出来了。帝都?川哥,咱们这种人,连帝都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
他顿了顿,目光重新聚焦在洛川脸上,那里面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深切的疲惫,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算了,真的。能活着,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洛川记忆的闸门。江城冲天的烈焰,扭曲的魔物,绝望的哭喊......所有的挣扎、愤怒和不甘,在现实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像小丑的妆容,被雨水冲刷得狼狈不堪。
安慰显得虚伪,承诺更是空洞。他就是一个废物,一个只会连累朋友的扫把星。
就在这时,一直像影子般躲在洛川身后的夜溪,忽然轻微地动了一下。
她松开了紧攥着洛川衣角的手。
洛川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她。
夜溪似乎用了极大的勇气,才一步一步地从洛川身后挪了出来。
她的脚步很轻,轻得像猫爪落在雪地上。
她依旧低着头,宽大的兜帽遮挡着她的表情,双手紧张地交握在身前,手指用力地绞在一起。
她走到病床前,在距离史莫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整个身体都在细微地颤抖,像风中残叶,随时会被吹走。然后,她做了一个让洛川和史莫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抬起双手,慢慢地将罩在头上的宽大兜帽向后掀去。
刹那间,一头流水般的雪白长发披散下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发梢扫过她瘦削的肩膀,像一段倾泻的月光。
她抬起脸,露出了那张精致的容颜。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盛满了巨大的不安和怯懦,像受惊的小鹿。
她不敢直视史莫,视线飘忽地落在床尾的白色被单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她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那么深,以至于肩膀都微微耸起,像是要把全世界的勇气都吸进肺里。然后,她张开嘴,声音极小,小得像蚊子叫:
“对......对不起......”
“还......还有......谢谢你。”
这没头没尾的道歉和道谢,让史莫愣住了。他困惑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少女,又看了看洛川,眼神里写满了问号。他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扯动伤口,渗出一丝血迹。
洛川瞬间明白了夜溪的意思。
她在为因她而起的冲突道歉。这个大多数时间只敢躲在他身后、连直视别人眼睛都不敢的少女,此刻却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出她认为该说的话。
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瘦弱的肩膀上,哪怕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个。她以为,是因为她,洛川才会和江佳苑起冲突,才会连累史莫。
史莫虽然不明就里,但看着少女那副快要哭出来的紧张模样,以及洛川眼中复杂的神色,他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史莫脸上的肌肉松弛了一些,那种紧绷的痛苦表情被另一种情绪取代,最终化作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接近真实的苦笑。
那笑容里有苦涩,有释然,也有一种认命般的妥协,像一块被海浪反复冲刷的礁石,最终磨平了棱角。
“没什么......”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在叹息,“都过去了。”
这四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洛川心上。
都过去了?怎么可能过去?
史莫的腿再也回不来了,他的世界被永远地困在了那张轮椅上。
可除了说“都过去了”,还能说什么?难道要史莫哭着喊着咒骂命运吗?那只会让他更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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