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野拖着湿透的身子往石室走，寒风卷着冰碴子打在脸上，疼得像小刀子割。怀里的石匣硌着肋骨，却比身上的寒意更让人踏实——那里面藏着三百年前的火，得护好了。
刚拐过一道弯，就见前方雾气里站着个人影，手里拄着根拐杖，佝偻着背，是李掌柜。
“李叔？这么晚了您咋在这儿？”林野愣住了。
李掌柜咳嗽着走上前，递过一件厚实的棉袍：“听山里的风不对劲，估摸着你该回来了。快穿上，别冻出病来。”他的眼睛在昏暗中亮亮的，“玄老走前跟我念叨过，说你这孩子骨头硬，就是性子急，得有人多照看。”
林野接过棉袍披上，暖意顺着领口往骨子里钻，鼻子突然有点酸。他把石匣往怀里紧了紧，低声道：“谢李叔。”
“谢啥，”李掌柜拍了拍他的肩，“玄老不在了，咱青雾山的人，就得互相搭把手。”他往林野身后望了望，“镇岳渊那边……顺当不？”
“嗯，找着山君留下的东西了。”林野没细说，有些事现在还不能外传。
李掌柜也不多问，只是笑：“那就好，那就好。走，回屋给你煮碗姜汤，驱驱寒。你这趟下去，怕是吸了不少寒气。”
两人并肩往石室走，雾气在脚边缭绕，像扯不断的棉絮。李掌柜絮絮叨叨说着山里的事：“前几日青雾山的巡逻队在西坡发现了几处新的爪印，像是雪豹的，你往后走那边得当心……还有你常去的那片竹林，新冒了不少笋，等开春了就能挖……”
林野听着，心里那点因潭底黑影升起的惊悸，慢慢被这烟火气冲淡了。他突然明白玄老说的“守”是什么意思——不光是守山君的遗愿，更是守着这些在雾气里互相取暖的人。
快到石室时，李掌柜突然停下脚步：“玄老没跟你说过吧？他年轻时候也闯过镇岳渊，当年也是浑身湿透爬回来，跟你现在一个样。”
林野猛地抬头。
“他说那潭底的黑影，是山君用残魂镇着的‘蚀骨毒’，三百年了，就等着一个带山骨的人来接这担子。”李掌柜叹了口气，“玄老守着青雾山，一半是等你，一半是怕那黑影提前破渊而出。”
林野攥紧了怀里的石匣，原来玄老什么都知道。
“快进去吧，姜汤要凉了。”李掌柜推了他一把，转身往自己的小屋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雾里荡开，“明儿我给你送几个刚蒸的肉包，补补力气。”
林野站在石室门口，看着李掌柜的身影消失在雾里，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他推开石门，火光扑面而来——是玄老留下的那盏长明灯，一直亮着，灯芯爆出个小小的火星。
他解下棉袍，露出湿透的单衣，却不觉得冷了。将石匣小心放在石台上，打开兽皮卷，借着灯光再看那些朱砂字。山君的笔迹苍劲有力，仿佛能透过纸背，看到三百年前那个持剑而立的身影。
“五岳盟……万剑楼……”林野低声念着，指尖划过“山崩地裂，生灵涂炭”八个字，骨头发痒，那是山骨在共鸣。
他拿起断剑，剑身的青光映着他的眼睛，亮得像潭底的光。
“等着。”他对自己说，也对兽皮卷上的字迹说，“三百年的账，该算了。”
窗外的风还在吼，但石室里的灯稳如磐石。林野将兽皮卷折好，和半截玉佩一起贴身藏好，又把断剑放在枕边。
明天，得去趟西坡。李叔说有雪豹爪印，说不定能顺着踪迹，找到山君提过的“断剑残片可能藏在豹穴附近”的线索。
他躺下来，听着骨头里隐隐的鸣响，像在和镇岳渊的潭水共鸣。这一次，不再是迷茫的震颤，而是踏实地、一步一步往前挪的动静。
雾还没散，但路，已经在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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