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吕宋港城外的“共议馆”终于完工。
这座建筑由大明工匠与吕宋本地匠人合力修建,采用的是南洋最常见的高架干栏式结构,但屋顶却覆盖着明式的青瓦,屋脊两端上翘,雕刻着双鱼戏珠。它不是王宫,也不是官衙,但在这一日,却汇聚了整个南洋海上势力的目光。
清晨,阳光从东边洒进会馆大厅,光线穿透藤编的窗格,地上落下斑驳的光影。来自苏禄、望加锡、马鲁古、加里曼丹的代表陆续到来,每一人都带着不同的服饰、语言和身份,但他们来到这里,是为了同一件事:参与互市议会。
他们陆续落座时,我站在厅中,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喜悦,只有沉甸甸的责任。
“他们不是听我们号令的属国。”郑和低声对我说,“他们是坐在这张桌子边的客人,甚至将来可能是我们谈判的对手。”
“我知道。”我点头,“但这正是我们与葡人最大的不同。我们想要共赢,而不是独占。”
议会开幕时,我作为副使,做了第一场发言。
“各位尊敬的王族代表、部族首领,我们今日共聚于此,不为称王称霸,而是为了解决一个问题——我们怎样才能让彼此的货物、言语、盐巴与药草,能够安全、公平、顺畅地流通。”
我放慢语速,用通俗的词句,尽量让每一位代表都能理解。
“我们在吕宋开了一个互市,短短两个月,已有数十艘来自不同族群的船只在这里停靠、交易,没有被抢夺,没有被强征,没有被关税压得喘不过气。大家开始明白,只要有一个规则清晰的港口,就可以少许多麻烦。”
有些代表点头。
“可仅靠吕宋一港,不够。我们需要一张真正的海图,不是画在纸上的,而是画在人心里的。”
接着,我介绍了议会提案的三项核心内容:
第一,各参会港口可共同制定“互市通航章程”,内容包括海上行船的信号规范、贸易文书标准、纠纷解决流程等。
第二,参会港口之间相互承认互市身份,只要悬挂互市旗帜的船只,均可免除沿岸过境费,统一使用通商印鉴,不再多头盖章。
第三,设立“仲裁通事署”,由各港派出代表组成,专门处理贸易冲突、违约赔偿等争议。
说白了,就是我们想把这张贸易网络变成一个“联盟型的自由港圈”,但又不去强行统治谁。
我说完后,望加锡的代表最先开口。他年纪不大,但眼神凌厉。
“你们大明说得好听,可是谁能保证,这个‘共议’,将来不会变成你们的‘钦定’?我们坐在这张桌子边,真能有投票的权力吗?还是你们决定了,我们只是鼓掌的?”
这是一个棘手的问题。
我沉默片刻,然后道:“我们无法用嘴保证,但我们可以用制度与实践来证明。如果你们不信,第一任通事署的署长,不由大明人出任。”
他愣了一下:“那你们愿意退到什么程度?”
我笑了笑:“互市章程,大明也只一票,与你们一样。”
这个回答,引发了短暂的喧哗,但也赢得了几个首领的认同。
加里曼丹的酋长随后发言:“我们常年被葡人拿‘护航费’胁迫,不交钱就不准靠岸。你们若真如你说的,不收钱,只定章程,那我们可以试一次。”
苏禄苏丹站起身,简短发言:“我们已签署。今天,我投票支持。”
随着一人接一人表态,最终,在天色将晚之前,九个参会港口中的六个同意加入“互市章程试行框架”。
虽然不是全部,但六成已是坚实开局。
议会结束后,郑和悄悄对我说:“这第一张共议桌,总算是立起来了。”
可我们刚走出会馆,一封急信又等在码头。
密报来自南望加锡外海:“三日前,一支葡属巡航舰队拦截我方运盐船,强行登船检查,船长反抗后被拘禁,目前人被押往奥斯特拉港。”
我看完信,心中一沉。
“他们终于开始动手了。”
“恐怕不只是抢船。”郑和眼神冰冷,“他们要制造事端,让共议机制看起来无能。”
我望着远方海面,风起了,云压低了天色。
我低声道:“那我们就用另一种方式,让他们知道,南洋的风向,已经不是他们说了算。”
海图上标注的岛屿,在微光中隐隐发亮,仿佛正等待下一场风暴的洗礼。
而我们,已经在风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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