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我和宋煦带着三名密使,悄悄绕过侧门,进入军府后院。郭将军早已等候在偏厅,灯火昏黄,他背手而立,身上披着半旧的白鹤大氅,看起来疲惫,却眼神如炬。
我们进门的那一刻,他目光落在我怀中的锦盒上,神情明显一紧。
“交出来。”他低声说。
我将那锦盒递上,两名密使上前,在他耳边低语几句。郭将军脸色当即沉了下去,眉头紧锁。
他打开锦盒,里面除了几页绘有岛屿与航道的地图,还有一本看似普通的账册,封皮早已磨损,内页却写得密密麻麻。
我站在一旁,瞥见几行字,心跳立刻加快——那上头,赫然写着几名朝中高官的姓名,后面备注着“盐引转账”、“东货引渡”、“三年贿银一百五十万”等字样。
“这份名册,是我们潜入漳州港查出。”其中一名密使低声道,“原以为只是商贾勾结倭寇,谁知牵连极广,甚至有锦衣卫暗中护送‘外船’进出沿海。”
“锦衣卫?”宋煦眉头大皱,“他们也掺进来了?”
郭将军摇了摇头:“不,是东厂的人。最近两年,东厂掌事魏公暗中调查朝中几位封疆大吏,已然察觉端倪。如今你们能带回这份证据,等于揭了天大的盖子。”
“那……这要怎么办?”我忍不住问。
“暂时谁都不能动。”郭将军收起名册,语气低沉,“天子刚刚收回海禁,海贸之路尚未稳固。若此刻就将这桩案子捅到朝堂,势必引发朝中激烈对抗,不但功败垂成,恐怕连我也难保。”
我听得心惊:“那……咱们还查下去吗?”
“当然要查,”他目光灼灼,“但要更小心、更稳。从现在起,你别再以林晟之名在外走动。你已被盯上。”
我一愣。
“我?”我有些发懵。
“你从广州一路送信,躲过东厂耳目,又在温州被人盯上,西港还碰上截杀。”宋煦一边包扎手上的伤口一边说,“他们可能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但你这张脸,八成已经被记下了。”
郭将军走到我面前,盯着我看了一眼:“从今日起,你暂住军府西院,外头就说你是我家中小侄,代为送信办事。你的任务不变,只是多一重身份。”
“什么身份?”我问。
他淡淡道:“内线。”
那一刻,我明白,我已经不是那个只跑腿送碗的小学徒了。
我点头答应,心中却像压上一块沉石。
那晚,我没睡。
一是震惊未消,二是郭将军留下的那句话——“海权之争,不止在海上,也在朝中。”
这一夜,金陵的风不大,月亮挂在东南角,却冷得刺骨。
而我心中隐隐明白,从此之后,每一步,都不再只是走路,更像是在棋盘上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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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郭将军命人将我换上一身朴素文士衣裳,在军府西院住下。
宋煦副将则亲自交代我一件要紧任务:“你从今往后,需接触一个叫‘林四娘’的南市香铺东家,她在南城茶行之中,是郭将军秘密布下的眼线。”
“她不是普通商户?”我问。
“她不仅不是普通人,还可能是你进内线的钥匙。”
他说这话时神情复杂,我看不透其中深意,只是记下了这名字。
下午时分,我换了身份,步行入南市,准备去香铺一探究竟。
街上人声鼎沸,丝竹之声从茶馆楼上传来。风吹过时,香铺前几根红绸在风中微微摆动。
我站在那香铺门前,心头竟有些发紧。
这是新的开始,也是暗局的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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