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天夜里,她接到新的委托。
这次是邻村一个八岁男孩,连续梦见“会说话的影子”。孩子的母亲通过中间人找到槿,语气惊慌:“他说影子要带他去一个更好玩的地方。”
这类梦境通常有两种可能:一是孩子想象力过度活跃,二是真有低阶幽冥存在在尝试建立连接。从描述看,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槿在午夜时分来到邻村。男孩的房间贴满了卡通海报,床上散落着塑料恐龙。孩子睡得很不安稳,眼皮快速颤动。
她进入梦境。
孩子的梦境与大人的截然不同——色彩饱和到刺眼,逻辑跳跃如破碎的万花筒。在一片荧光粉的草原上,男孩正在和一群长着兔子耳朵的恐龙赛跑。但梦境的边缘,确实有一团不协调的暗影,像滴入清水中的墨汁,缓慢扩散。
“嘿,小孩,”影子发出声音,那声音刻意模仿卡通片的腔调,却掩不住底层的空洞,“想不想去看真正的恐龙?比这些塑料玩具厉害多了!”
男孩犹豫着,既害怕又被吸引。
槿观察着影子的结构。不是自然形成的梦魇,也不是常见的幽冥碎屑。它的能量模式很……整齐,像是被精心编码过。这让她想起自己梦里那片规整的、透出五彩光的云。
她介入梦境的方式需要调整。对孩子不能再用桂花引信,那太柔和。她从袍袖中取出一枚铜铃——现实中是普通的法器,在梦境中会具象为“注意力锚点”。
她摇响铜铃。
清脆的铃声穿透梦境,所有色彩都暂停了一瞬。男孩和影子同时转向她。
“游戏时间结束了。”槿对影子说,声音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这是梦魇使者的专业声音,能在梦境层面形成压制。
影子扭曲了一下,试图维持形态:“你管不着!我是他的朋友!”
“你不是。”槿向前一步,铜铃持续震响,“你没有友谊的情感模块。你甚至没有完整的自我意识。你只是一个拟态程序。”
最后一句话脱口而出时,她自己都愣了一下。“拟态程序”——这不是幽冥领域的术语,这是她从那些高维理论书里看来的词。
影子却像被击中要害,剧烈颤抖起来。它的边缘开始崩解,露出内部一丝丝极细的、光纤维般的东西——同样是槿梦里的那种五彩光。
“警告……干扰……”影子发出断断续续的电子音般的声音,“接触协议……优先保护……”
然后它彻底消散,不是幽冥存在通常的缓慢褪去,而是像被删除的数据,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男孩的梦境恢复了正常,他茫然地站在粉红色草原上,很快被一只会飞的乌龟吸引了注意力。
槿退出梦境,回到现实。她站在男孩床边,呼吸有些急促。
不是巧合。
她梦里的光,影子内部的光,是同一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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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小院后,槿没有立刻休息。她在工作笔记上快速记录:
“确认存在非幽冥体系的梦境介入者。能量特征:整齐、编码感强、具拟态能力。目的不明,但尝试接触人类(至少包括成人与儿童)。自称‘接触协议’。我的梦境可能是其测试样本之一。”
写到这里,她笔尖停顿。
如果她的梦是测试,那么测试内容是什么?观察人类对“从天而降的礼物”(糖)的反应?测试人类对权威(军人)的信赖程度?还是测试像她这样有特殊感知能力的人是否会察觉异常?
她翻开笔记本的前几页,找到更早的记录。两个月前,她做过一个简短的梦:“在陌生城市迷路,天空有规律的几何闪光,路人皆仰头观看,无人觉异常。”
当时她以为那只是创作压力导致的普通怪梦。
现在看来,也许从那时起,接触就已经开始了。
接下来的两周,槿保持着高度警觉。她加固了小院的结界,在原有的幽冥防护基础上,加入了针对“整齐编码能量”的过滤层——这是她自己设计的,依据是那晚从影子内部观察到的能量频率。
她继续接委托工作,但每个梦境都会仔细扫描是否有那种特殊的光。她发现了三例:一个商人梦见“天使投资顾问”给他完美的商业计划;一个大学生梦见“知识下载”,醒来后确实记得一些陌生的公式;一个老人梦见“健康之光”照耀,关节炎疼痛短暂缓解。
所有案例中,梦境介入者都提供“好处”,所有梦主醒来后都觉得那是个美梦。
除了槿自己。只有她尝了糖,发现“不太甜”。
只有她问出了问题:“这是你们撒下来的糖吗?”
理性告诉她,应该上报给梦魇使者的行会。这类系统性、跨区域的梦境异常,超出了个人处理范围。
但某种更深层的直觉——那种尝到不甜之糖的直觉——让她犹豫了。行会的运作方式她很了解:标准化流程、风险评估、集体决议。如果她把这事报上去,行会大概率会采取“观察与监测”的保守策略。而在这期间,接触可能会继续,更多人会梦见“天使”、“知识”或“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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