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边的野草枯荣交替,不知经历了多少轮回,原本仅能没过脚踝的青草,如今已长至半人高,在海风中形成一片起伏的绿色波浪。礁石上增添了更多岁月的苔痕,连那拍岸的惊涛,似乎也因习惯了这两尊石像般的身影而变得温顺了许多。
这一日,正值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万籁俱寂,连海浪声都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制了下去。突然——
“嗡……”
一种低沉的、并非源自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与天地规则的震颤,以龙霄为中心,悄然扩散开来!
悬崖为之轻轻摇动,碎石簌簌滚落。原本平静的海面无风起浪,变得躁动不安。天空之中,尚未隐去的星辰光芒变得明灭不定,仿佛受到了干扰。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了这片天地,仿佛有什么极其可怕的存在,正从沉眠中苏醒,其存在本身,就足以让这片天地感到恐惧!
袁天罡猛地睁开双眼,眼中爆射出前所未有的精光,带着七分凝重与三分惊叹,紧紧盯住了依旧盘坐的龙霄。
此刻的龙霄,周身不再有内力光华流转,也没有任何强大的气势外放,他坐在那里,却仿佛成了一个“空”,一个吞噬一切光、一切声、一切感知的“奇点”。然而,正是这种极致的“内敛”,反而引动了天地法则的剧烈反应,那是低位阶法则在面对更高层次力量诞生时本能的战栗!
他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没有神光乍现,没有威压逼人。那是一双无比深邃的眼眸,眼底仿佛倒映着星河流转、地风水火生灭的景象。当他目光扫过周围时,那些在异常中疯狂舞动的野草瞬间静止,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定格;躁动的海浪平息下去,变得比镜面还要光滑;明灭的星辰恢复了稳定,却仿佛在向他朝拜。
他仅仅是存在,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让周遭紊乱的天地法则重新归于“有序”,或者说,屈从于他所代表的“秩序”之下。
“看来,是成功了。”龙霄开口,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某种规则的重量,传入袁天罡耳中,让他心神都不由为之一凛。
袁天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沉声道:“恭喜!看来你已彻底走出了一条前所未有的道路。”
龙霄微微颔首,站起身来。他没有任何动作,周身那让天地震颤的恐怖感便如潮水般退去,尽数收敛于体内,重新变得朴实无华。但他站在那里,却给人一种比身后浩瀚海洋、比头顶无垠星空更加深不可测的感觉。
“略有所得。”龙霄感受着体内那真正圆融一体、如臂使指、仿佛蕴含着无限可能的力量。龙霄将所有符纸——包括八大恶魔的信物与三张本源符纸——尽数递给袁天罡,神色平静:“老袁,该你了。此番,我来为你护法。”
袁天罡郑重接过,他能感受到龙霄此番悟道后那份深藏不露的自信与强大,有如此人物护法,可谓万无一失。他不再多言,于原地盘膝坐下,屏息凝神,将状态调整至巅峰。
随着他体内《气经》与《天罡决》的玄功缓缓运转,周身开始弥漫出玄奥的气息。他双手于胸前结出一道复杂古朴的法印,口中低声念动晦涩真言,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遭灵气的微妙变化。
那承载着恶魔本源的符纸,仿佛受到无形之力的牵引,自行悬浮而起,环绕着他缓缓旋转。青光的风之符纸、暗沉的天之符纸、厚重的山之符纸,各自散发出愈发耀眼的光芒,其中的本源之力被真言与法印逐步激活、引动。
紧接着,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那颜色各异、凝练如实质的本源丝线,分别从符纸中缓缓探出。青色的风之丝线灵动不羁,暗色的天之丝线缥缈难测,暗金色的山之丝线沉重无比。这数道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在空中蜿蜒游动,最终精准地找到袁天罡头顶百会、胸前膻中、丹田气海几处要穴,如同涓涓细流,滴灌而入!
“嗡——!”
袁天罡身躯微微一震,衣衫无风自鼓。他面色瞬间变得无比肃穆,全力运转玄功,引导、炼化着这股性质迥异却都磅礴无比的能量。风之力的迅捷试图撕裂他的经脉,天之力的诡异试图干扰他的神魂,山之力的厚重试图压垮他的气海……然而,袁天罡的根基何其扎实,玄功何其精妙,加之早已准备好的炼化法门,竟是以自身为洪炉,强行将这股桀骜不驯的本源之力纳入掌控,去芜存菁,缓缓转化为精纯的罡气,滋养着自身的修为与体魄。
他的气息,开始以肉眼可感知的速度,稳步攀升!周身隐隐有风雷之声相伴,又有山岳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更添几分难以言喻的缥缈之气。
龙霄静立一旁,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神念笼罩四方,确保没有任何外物能打扰到袁天罡这关键的炼化过程。海风拂过,吹动他额前的发丝,却吹不散他眼中那抹洞悉一切的淡然。
悬崖之上,一人炼化本源,气息节节高涨;一人静默护法,如深海潜流。时间,再次在这奇异的平衡中悄然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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