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年初一,太阳一出来,就是春光融融的。好像冬天已被隔在年内了。
大家吃过早饭,来在街上,能说到一起的人,自动扎堆,这一堆人,那一堆人,说些闲话笑话,呵呵乐乐,消磨时间,就等晌午吃饭。
肖民拿着几副扑克出来,对街上的人吆喝:“谁打扑克,来领一副。”
“还是队长想的周到。”几个人笑嘻嘻过来,领走几副,去支开摊争上游了。
几个老头过来说:“这过年实在也没意思,吃吃饭不干活儿,肚里窝食气,还不如干点活儿,消化消化,明天上工吧?”
肖民笑道:“大年初二,就上工?咋着也到初十以后再上工。”
“可不敢,那还不得急出毛病?”
“是呀,光吃饭不干活儿着急呀。”
“不行俺们还去锄地。”
肖民说:“要不这样,真想干活儿,明儿个你们几个拉上架子车,看哪里有砖头,去拾点砖头,回来都倒在炕房那里;两人合伙,一天拾两车,中不中?”
“中中中,这活儿中,我知道哪儿有。”
到了初二,原本是女儿女婿回来看老人的日子,这些老头也不应承这回事儿,都去拾砖头去了。
那些小伙子没事儿干,就去逗那些跟媳妇回娘家的女婿,要他们买烟。大方的女婿给大家散散烟,就糊弄过去。小气的,人家本来也就不吸烟,拿不出来烟,又舍不得钱,干脆撂蹶子跑了。
银芝夫婿就是看势不对,怕小伙子给他上“刑法”,赶紧下到沟里跑了。
剩下银芝,出来站在街口,和几个小伙子打嘴仗:“你不拉住他,这烟也吸不成了。”
“你都不给他发钱,他兜里就没钱,拉住也吸不成……”
“我能管住钱?钱都在人家爹妈手里嘞。”银芝笑道。
肖民起来的有点晚,这时候才出来,就笑着说:“别弄那没出息事儿,为一根烟去拉拉扯扯,像啥?谁吸烟,来。”
“真是,他一天挣四毛多,你一天挣九毛,你让他发烟,应该是你们给他发烟才对。”银芝笑道。
“这才几天,就这么向着他?叛徒……”小伙们接了肖民的烟,又去打扑克了。
银芝笑道:“我向他干啥?还不熟识呢……”
她就笑着问肖民:“咱啥时开工?”
“不回去了?”肖民小声儿问。
两人隔着路,站在那里。银芝便过来路,小声儿说:“回去干啥?都不熟识,说个话也没个对劲儿人……再说了,你看俺娘,这一段开始有点糊涂了,做个饭,和打浆糊一样,成天往那一坐,就不动,也不知道冷,也不知道饿。”
“那你还真不能走……原来我想着过了初十儿再开工……”肖民说。
“过了初五就行了……”银芝笑道:“你别把老头们急疯了。”
“他们都开始干了……”
正说着,便见东边过来一辆架子车,俩老头拉着一车砖头回来了。肖民便说:“我得去开开门,把砖头卸到后边。”
银芝笑道:“这是干啥呀……”跟着他往饲养园去。
肖民说:“想再干点啥……今年争取再多分点……行不行,还不一定,试试嘛。”
“你只管干……”
他开了粉笔厂门,俩老头已拉着车跟进来,笑呵呵说:“银芝回来了……原来那机砖窑,一边有个坑,里边都是半头砖和烧焦的砖,后来填住了,我们去把土扒开,那一坑能拉好几天……”
肖民忙说:“别让其他人知道了也去拉,你们占住多拉几趟,一趟五分儿,拉四趟记两天工,一天能拉六趟,记三天工,赶紧把它拉完。”
“中中中……我们就是错开回来,那里有人看着。”俩人一卸车,就赶紧又去了。
六个老头三辆车,一会儿一趟的。银芝笑道:“这些老头,觉得吃了饭不干点活儿,就是亏了。”
“我钥匙给你,你在这看着,让他们倒一溜儿,你也给他们记着车数。”肖民指了一条线说。
“是不是要垒墙?”银芝问。
“是……再隔个院子。”肖民笑道。
“好……你走吧。”她忙说。
银芝是个勤快人,老头们拉回来砖头一倒,她把那砖头拾掇得齐齐整整,一会儿也不闲着。
肖民却是回去看书嘞。他那同学带给他的养殖书,他其实看过好几遍了。还觉得心里没底儿。
其实不管养鸡还是养猪,谁家里都养过,可一看书,感觉那都是胡养。在这方面,他更相信科学。他得把书上的知识记得牢牢的。一切按书上来。
到了晚上,他去枝儿家,和枝儿商量一个事儿:把她家西边那个口砌道墙,再在她家后面,把东边墙接到沟边;这样那个小树林地就成一个院子了。
枝儿说:“你砌那墙干啥?把我堵成死胡同了。”
“那不严紧?以后没人能翻你的墙了。”他笑道。
“死鬼,那咱咋还从后边下去?”她乜斜着眼说。
“下个球哩……别一脚蹬不稳,骨碌下去了……”
“你砌吧……”其实她也知道:那都是队里的地,原本不用给她说的。
她用指尖轻轻点着他的鼻子说:“你就是个坏蛋……二十天一个月都不来……”
他压着声说:“来,今儿黑老抱你一黑老……”
她咯咯咯笑道:“你又想干啥?”
“养点鸡看看中不中……”
女人就让他坐好,她坐他怀里,小声说:“我可会养鸡……”就给他说如何养鸡。
她说:“天黑了,鸡得进窝里……小心猫来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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