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国,是在除夕夜的鞭炮声中彻底陷落的。
窗外是万家灯火,是炸开的烟花将夜空短暂映亮,是团圆饭的香气仿佛能透过厚厚的玻璃幕墙渗进来。而窗内,三百平的办公室里,只剩下一地狼藉,和坐在老板椅里、像被抽空了灵魂的我。
“叮咚——”
“叮咚——叮咚——”
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比窗外的鞭炮更密集,更刺耳。不用看也知道,那不是新年祝福。是催债的。是曾经拍着胸脯称兄道弟的供应商,是手下那些等着工资回家过年的工人的家属,此刻都化作了手机屏幕上一条条冰冷的、索命符般的文字。
我曾经是这座城市小有名气的建材商,陆航,陆总。而现在,我就是一个笑话,一个因为政府重点项目工程款被无限期拖欠而破产的倒霉蛋,一个上了失信被执行人名单的“老赖”。
手机屏幕又亮了,这次是视频通话邀请。是妻子的头像,照片上,她和女儿笑得灿烂。
我像是被烫到一样,手指颤抖地划过接听。
“爸爸!新年快乐!”女儿甜甜的声音传来,像一把刀子扎进我心里。
镜头晃动,妻子的脸出现在画面里,没有笑容,只有一种极力压抑的疲惫和冷漠。“陆航,”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可怕,“律师函你收到了。字我已经签了,等你回来签字办理手续。萌萌的抚养权,归我。”
轰——!
窗外,一朵巨大的烟花恰好炸开,绚烂的光透过窗户,将我惨白的脸照得一片明亮,随即又迅速陷入更深的黑暗里。我甚至能听到电话那头,春晚主持人喜庆的倒计时声。
“为什么……是今天?”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因为不想再拖到明年了。”妻子的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陆航,放过我们吧,也放过你自己。你那个无底洞,填不上了。”
电话被挂断了。
忙音像最后的丧钟。
我维持着拿着手机的姿势,很久,很久。然后,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软泥,瘫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完了。一切都完了。家庭,事业,信誉……我为之奋斗半生的一切,在这个本应团圆守岁的夜晚,灰飞烟灭。
我疯狂地翻找着酒柜,只找到半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剩下的廉价威士忌。对着瓶口猛灌,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烧不暖那颗冰封的心。
醉眼朦胧中,我抓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燃了那些堆积如山的账本和文件。火苗窜起,映照着我扭曲的脸,像一场疯狂而绝望的献祭。
就在火焰即将吞噬一切时,手机屏幕因为长时间无操作而自动亮起,一条新闻推送弹了出来:
【新春走基层】新疆喀什古城张灯结彩,千年古城焕发新生机,年味正浓!
配图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照片:昏黄的夕阳下,土黄色的喀什古城建筑鳞次栉比,蜿蜒的小巷里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几个戴着花帽的维吾尔族老人坐在门口悠闲地晒着太阳,孩子们在巷子里奔跑嬉戏。一种与他所在这个冰冷、绝望的钢铁森林截然不同的,温暖、质朴、充满生命力的气息,几乎要冲破屏幕。
我死死盯着那张照片,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去那里!
离开这个让他身败名裂的地方!逃得越远越好!
我用最后一点理智,买了一张一小时后出发、前往乌鲁木齐的绿皮火车票——最便宜的站票。
我拉起衣领,像个小偷一样,低着头,融入了除夕夜最后一批归家的人群。只是,家,已经没了。火车站的广播里,播放着喜庆的《春节序曲》,在我听来,却像是为自己送行的哀乐。
火车缓缓启动,将那座埋葬了他一切的城市甩在身后。我靠在拥挤不堪的车厢连接处,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依旧灯火通明的城市,闭上了眼。
喀什,那个远在四千公里外的陌生名字,成了我唯一的、也是最后的去处。
绿皮火车像一头疲惫的铁兽,喘息着在无边的戈壁上昼夜不停地向西奔跑。
车厢里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味:泡面、汗液、脚臭,混杂着某种民族香料和烟草的辛辣。我蜷缩在车厢连接处的角落,这里相对空旷,但冰冷坚硬的车板和无休止的哐当声,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现实的处境。
我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车厢里大多是返乡的维吾尔族同胞,男人们戴着绣花小帽,女人们围着鲜艳的头巾,他们大声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交谈,分享着囊、羊肉和葡萄干,孩子们在狭窄的过道里追逐打闹,脸上是纯粹的、毫无阴霾的快乐。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叔递给我半块金黄的囊,用生硬的汉语说:“吃,朋友。”
我下意识地摇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大叔也不坚持,爽朗地笑了笑,把囊塞进自己嘴里,继续和同伴高声谈笑。
我把自己缩得更紧了。那份热情和善意,像灼热的阳光,让我这颗习惯了都市冷漠和商业算计的心,感到一阵刺痛的不适。我依旧是那个穿着昂贵西服、坐在宽敞办公室里的陆总,尽管这身西服现在已皱巴巴,沾满了灰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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