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在李晩妤日复一日、汤药不断的静养中悄然滑过,如同指间沙。
窗外的银杏树早已落尽了最后一片金黄的叶子,只剩下遒劲而光秃的枝桠,倔强地指向冬日那总是灰蒙蒙的、缺乏生气的天空。
她的气色在刘谨近乎偏执的精心调理下,终于一日日地好转起来,苍白如纸的脸颊上渐渐恢复了些许健康的红润,如同初雪上点缀的淡淡胭脂。
如今下地缓缓行走,也不再需要丫鬟或他时时在旁搀扶,只是那身形依旧比产前清减单薄了许多,往日合体的衣裙如今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的,更衬得她弱质纤纤,仿佛一阵稍大的风就能将她吹走。
刘谨那如同绷紧弓弦般的紧张程度,随着她身体状况的稳步康复而略有缓和,但那份深入骨髓、无处不在的掌控欲却未曾消减分毫,甚至在某些方面变本加厉。
她每日的膳食菜谱、汤药的火候与剂量、在廊下散步的固定时辰与精确步数,甚至是在开窗透气时,允许那“不干净”的室外风吹拂到她脸庞的时间长短,仍由他亲自一一过问、严格定夺,不容许出现丝毫他认为的差错。
这日午后,难得冬日肯施舍几分暖意,阳光不再吝啬,变得明亮而温和,透过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窗棂,在室内光洁的地板上投下清晰而温暖的光斑。
李晩妤背对着窗户,靠在窗边那张铺着厚厚绒毯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件尚未完工的、用最柔软细棉布缝制的婴儿小袄,正低着头,专注地穿针引线,那细密的针脚显示出她的用心。
刘谨就坐在离她不远处的紫檀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需要他批阅的紧急公文与军报,他手握朱笔,时而挥毫书写,时而凝神思索,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总会每隔片刻便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不由自主地抬起,
越过书案的边缘,精准地落在她沉静专注的侧脸和那双正在灵活穿梭的纤白手指上,直到确认她气息平稳、神色如常,并未流露出丝毫疲惫不适,他才会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重新将注意力暂时放回冰冷的公文之上。
室内一片宁谧安详,只有角落兽耳铜炉中银丝炭火偶尔发出的细微“噼啪”爆响,以及她手中丝线柔顺地穿过柔软布料的、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交织成一段温馨的旋律。
“夫君,” 李晩妤忽然轻声开口,柔和的嗓音如同羽毛拂过,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我这几日自觉身子爽利了许多,不再那般容易疲乏……明日……可否让孩儿在我这里,多待上片刻?”
她的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如同在试探冰面的厚度。
自从艰难生产之后,孩子绝大多数时候都由乳母在偏房精心照料,唯有到了喂奶的固定时辰,才会被严格地抱来她身边片刻,而且停留的时辰被刘谨严格控制,分秒不差。
刘谨执笔的手闻言微微一顿,那朱红的墨点滴在宣纸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他抬起头,目光沉静地落在她带着隐约希冀的脸上,英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地,带着他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否决口吻回应:“胡闹。你元气大伤,根基未固,最忌劳神费力。看他片刻已是勉强,岂能再加时辰?”
李晩妤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和那件可爱的小袄,抬起眼,目光温软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持,迎上他审视的视线:“我只是在一旁看着乳母照料他,或者……或者轻轻同他说几句话,并不需要耗费什么精神力气。夫君,我……我毕竟是他的母亲啊。”
最后这一句,声音虽轻,如同耳语,却蕴含着一股从未在她身上出现过的、属于母亲身份的、柔韧而坚定的力量。
刘谨沉默地凝视着她。冬日的暖阳为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勾勒出她比往日清减却更显精致的侧脸轮廓。
他敏锐地察觉到,那双总是带着几分对他天然的怯意与顺从的眼眸里,此刻却清晰地映照出一种他不熟悉的坚持。
他意识到,自那个小生命降临之后,某些东西正在他这个向来柔弱顺从的夫人体内悄然发生着改变,一种基于血脉联结的、柔韧而执拗的力量正在悄然滋生、壮大。
这细微的变化,竟让他心底莫名地升起一丝不悦与烦躁,仿佛那片原本完全由他掌控、不容任何人涉足的绝对领域,受到了某种细微却不容忽视的侵犯与挑战。
然而,看着她那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祈求的澄澈眼眸,那些已经到了嘴边的、更强硬的拒绝话语,竟一时哽在喉间,难以吐出。
他默然放下手中的紫毫笔,起身,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到软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难辨:“多久?” 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
李晩妤见他态度似乎有所松动,没有立刻断然拒绝,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如同星火般明亮的光彩,她连忙道:“半个时辰……不,一刻钟!只要一刻钟就好!” 她生怕他反悔,甚至主动缩减了时间。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春深锁晚妤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春深锁晚妤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