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谨沉默地审视着她,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在她脸上灼出洞来,似乎正在心中精确衡量这所谓的“一刻钟”亲子时光,究竟会耗去他精心养护的她多少珍贵的精力与气血。
半晌,就在李晩妤几乎要以为他即将再次拒绝时,他才勉强开口,语气依旧是那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式:“每日午后喂奶之后,可额外留一刻钟。乳母必须在旁寸步不离,全程伺候。你若显露出一丝疲态,或是手凉了,脸色差了,立刻抱走,绝无二话。”
这已是他权衡之后,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每一个字都带着他强烈的掌控印记。
但李晩妤听后,却如同得到了什么天大的恩赐般,满足地笑了起来,那苍白的唇角弯起一个柔美而真实的弧度,仿佛春冰初融:“谢谢你,夫君。”
她那纯粹而带着感激的笑容,奇异地冲淡了刘谨心中那点因领域被触及而产生的不快与涩意。
他从鼻间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算是回应,随即转身重新坐回书案之后,只是那目光,却不再能完全专注于面前关乎军政大事的公文之上,而是不由自主地,一次又一次地,带着某种复杂的审视,瞟向榻边那抹纤细的身影。
次日午后,乳母果然在喂完奶后,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刻抱着孩子躬身退下,而是依言留在了内室。
李晩妤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在怀中,调整到一个让彼此都舒适的姿势,然后低下头,轻声哼起了一首旋律婉转、带着江南水乡韵味的临城古老小调,她的手指极轻极柔地抚过婴儿那吹弹可破的柔嫩脸颊。
小家伙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爱抚与那温柔嗓音里的安全感,显得格外安静满足,舞动着莲藕般的小手臂,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仿佛在回应。
刘谨坐在一旁不远处的圈椅里,手中象征性地拿着一卷书,看似在专注阅读,实则全部的余光都牢牢地锁在榻边那对母子身上。
他清晰地看到,晚晩的脸上洋溢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粹而温润的光辉,那光芒源自于母性的本能,让她整个人都显得格外柔和与动人,美得让他心悸。
但同时,一种陌生的、微妙的情绪也在他心底滋生——或许,让这个流着他和她血液的小东西,每日多陪伴她这短暂的一刻钟,也并非全然是不可接受的事情。
只要,这一切的前提是,绝对不能累着她。
当时刻钟的沙漏即将流尽,最后一粒沙子落下之前,刘谨便已准时地、如同最精确的刻漏般出声,打破了室内的温馨:“时辰到了。”
李晩妤眼中虽闪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舍,如同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子,但她还是依循承诺,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那温暖的小团子,交还到侍立一旁的乳母手中。
孩子的身影消失在晃动的珠帘之后,她的目光却依旧执着地追随着,直到帘子彻底静止落下,仿佛还能听到那细微的、远去的哼唧声。
刘谨立刻起身走到她身边,极其自然地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触手却是一片微凉。
他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语气带着不容错辩的责备与担忧:“手这样凉,定是方才抱着他,耗费了精神,受了凉。明日这额外的一刻钟,还是免了。”
李晩妤感受到他话语里的坚决,心中一急,连忙反手用力握住他的大手,急切地仰起脸望着他,辩解道:“不费神的,真的!我只是太高兴了,夫君,我很好,手凉是方才一直没动的关系……你摸摸,现在是不是暖了些?”
她将他的手更紧地贴在自己脸颊上,眼中闪烁着恳求的、如同小鹿般湿润的光芒,“就一刻钟,夫君,可好?我保证不会累着自己……”
看着她眼中那因为能与孩子多相处片刻而迸发出的、充满生机与渴望的微光,刘谨那到了嘴边的、冷硬的拒绝话语,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他紧抿着线条优美的薄唇,沉默地注视了她片刻,那目光如同最精密的天平,再次衡量着她的状态与那片刻欢愉的代价。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那紧抿的唇线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算是以一种极其别扭的方式,默认了她的请求。
只是,从这一天起,每日午后那短暂而珍贵的一刻钟亲子时光,刘谨必定如同最忠诚也最严格的监工,雷打不动地守在一旁。
他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尺规,时刻丈量着她的气息、她的脸色、她指尖的温度,确保这短暂的、由他恩准的欢愉,绝不会以任何形式,损耗到他视若性命、精心养护的晚晚分毫。
他的世界,依旧以她为绝对圆心,任何偏离,都必须在他严密监控之下,限定在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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