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元年正月十六,上元灯会的余韵还未散尽,京城各处仍挂着未及取下的彩灯。
司命府后园的梅林正值盛放,红白相间,暗香浮动。苏浅宁难得偷闲半日,独自在林中漫步。
北疆平定后,事务反而更加繁杂——工学院要扩大规模,医学院需向各州县推广,火炮的改良和保密章程要制定,还有北疆战俘的教化安置、边境互市的筹备…千头万绪,她已连续十日未曾好好休息。
梅枝轻颤,积雪簌簌落下。
苏浅宁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只轻声道:“你来了。”
一袭紫衣自梅树后转出,依旧是那般慵懒随意的姿态,只是眉宇间少了往日的戏谑风流,多了几分沉静。
谢凛手中拎着一小坛酒,坛身上沾着些许尘土,似是远道而来。
“小狐狸的警觉,还是这么高。”他笑了笑,走到近前,将酒坛放在石桌上,“从江南带回的梅花酿,埋了三年,想着…该启封的时候了。”
苏浅宁转身看他,半年不见,谢凛瘦了些,眼底有风霜之色,但那双桃花眼依旧明亮,只是深处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落寞。
“什么时候回京的?”她在石凳上坐下。
“三日前。”谢凛拍开酒封,醇厚的酒香混着梅香弥漫开来,“看京城张灯结彩,百姓欢庆,知道你们赢了,很好!”他倒了两杯酒,推一杯到她面前。
苏浅宁接过酒杯,没有喝,只是看着杯中清冽的液体:“这半年,多谢。”
谢凛知道她在谢什么,北征期间,幽冥阁的暗线始终活跃在敌后,截杀北狄信使,刺探军情,甚至在她改良棉衣急需工匠时,一夜之间从江南请来了七位顶尖的织造师傅。
这些事他从未提及,但她都知道。
“何必言谢。”谢凛仰头饮尽杯中酒,喉结滚动,“我乐意。”
两人沉默了片刻,梅林中只有风声,远处隐约传来街市的喧嚣,更显得此处静谧。
“今天来,是告别。”谢凛放下酒杯,声音平静。
苏浅宁指尖微颤,杯中酒面泛起涟漪。她抬眸看他。
谢凛的目光落在远处盛放的红梅上,缓缓道:“天下初定,夜景洐是明君,你是能人,顾清砚撑着朝局,郭兴和你大哥镇着北疆…这大雍的江山,已经不需要幽冥阁在暗处做什么了。”
他顿了顿,“或者说,一个统一的,强盛的大雍,不该再有幽冥阁这样的存在。”
苏浅宁明白他的意思。
幽冥阁是乱世的产物,以情报和暗杀立足,在朝局动荡、外敌环伺时,它是利器。但如今天下渐安,皇权稳固,这样一个不受朝廷完全控制的庞大暗势力,终究会成为隐患——无论是对朝廷,还是对幽冥阁自身。
“你要解散幽冥阁?”她问。
“不全是。”谢凛笑了笑,那笑容里有几分释然,也有几分怅惘,“我打算离开中原,去海外看看。”
苏浅宁怔住。
“很早就想去了。”谢凛把玩着空酒杯,“幽冥阁历代收集的海图,能堆满半个书房。祖父在世时,常说海的尽头有仙山,有大岛,有不同于中原的国度。那时觉得是笑谈,现在…”他望向南方,仿佛目光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无垠的大海,“想亲眼去看看。”
苏浅宁沉默良久,才道:“海外凶险,航路莫测。”
“所以才有趣。”谢凛眼中闪过一丝她熟悉的光彩,那是属于江湖客的冒险精神,“比困在这四方城里,看你们君臣相得、开创盛世有趣得多。”
这话说得轻松,但苏浅宁听出了其中的苦涩。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谢凛却先开了口,语气轻松:“别这副表情。我谢凛纵横江湖十几年,什么时候做过亏本买卖?此去海外,说不定能发现新航路,找到金山银岛,到时候在海外也建个幽冥阁,岂不比在中原快活?”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在想他的感情,在想这份无法回应的情意,在想他是否是因为心伤而远走。
所以他用这种方式告诉她:不必愧疚,不必挽留,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浅宁端起酒杯,终于饮了一口。酒液清冽甘醇,带着梅花的冷香,入喉却泛起一丝苦意。
“什么时候走?”
“三日后,从泉州港出发。船已经备好了,三艘大船,五百弟兄愿意随我去闯一闯。”谢凛又倒了一杯酒,“剩下的幽冥阁部众,我做了安排。”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玄铁令牌,轻轻放在石桌上。令牌正面是幽冥阁的鬼面徽记,背面却刻着一个“苏”字。
“这是…”苏浅宁蹙眉。
“幽冥阁在北疆、江南、蜀中的三处最重要的暗桩,共计一千二百人。”
谢凛的声音变得郑重,“这些人不随我出海,我已将他们从幽冥阁除名。从今日起,他们只听这枚令牌调遣。令牌在你手中,他们便是你的私兵,你的耳目,你的盾。”
苏浅宁猛地抬头:“谢凛,这不行!这是你多年的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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