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栓柱那带着哭腔与濒临崩溃的、从牙缝里挤出的质问,如同浸了冰水的鞭子,狠狠抽在林锦棠的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寒意。她能清晰地看到少年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绝望,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对一切外来者的怀疑。在这幽暗逼仄、两侧墙壁仿佛要挤压过来、光线仅能勉强勾勒出轮廓的深巷里,每一秒的迟疑,都可能让那不知藏在何处的追兵循声而至,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栓柱!你看清楚!看着我!” 林锦棠顾不得再伪装那怯懦的声线,恢复了几分原本的清越嗓音,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与一种试图穿透恐惧屏障的真诚,她不仅用语言,更用那双在昏暗中依然亮得惊人的眼睛死死锁住赵栓柱惶惑涣散的视线,“若我与他们是一伙,何必那夜冒险去苦力巷那等地方寻你?何必听你字字血、声声泪的控诉?何必此刻与你在这死胡同里纠缠,徒增风险?!”
她语速极快,如同爆豆,每一个字都力求砸入对方混乱的心神:“他们要杀你灭口,正是因为我知道了你的事,我们正在查他们!我们现在的处境是一样的,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或许是林锦棠眼中那份超越性别的沉静与决绝像锚一样定住了他翻腾的心绪,或许是“爹娘”二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心底最鲜血淋漓的伤疤上,也或许是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稻草,压倒了一切复杂的思虑,赵栓柱剧烈颤抖如筛糠的身体稍稍平复了一些,他死死咬着早已干裂起皮的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浑浊的泪水和着脸上的污泥淌下,冲出一道道沟壑。最终,他从剧烈起伏的胸腔里,挤压出一声近乎呜咽的、微不可察却又重若千斤的:“……信,信你。”
没有时间犹豫,更没有时间安抚!林锦棠立刻松开他冰冷的手臂,低喝道:“别出声,跟我来!” 她瞬间褪去了那民女的怯懦姿态,身形变得如同灵猫般敏捷,一把拉住赵栓柱瘦削的手腕,转身就向着与悦来客栈截然相反、更为复杂曲折、如同人体血脉般错综复杂的贫民区巷陌深处钻去。她必须争分夺秒,将这个至关重要的活证、这个从死神指缝里漏出的少年,带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也必须立刻通知虎子哥和周先生,情况已万分危急!
她凭借白日记忆和一种天生的方向感,专挑那些堆满腐烂菜叶和垃圾、仅容侧身而过的缝隙,以及横七竖八晾晒着破烂衣物、视线严重受阻、弥漫着霉味和尿臊气的小道穿梭。赵栓柱起初还有些僵硬,但求生欲和对地形的熟悉很快被激发出来,有时甚至能反手拉住林锦棠,指引向更隐蔽、连野狗都不愿钻的路径。两人如同被无形猎犬追赶、惊慌失措的野兔,在迷宫般肮脏破败的贫民区里亡命奔逃,粗重的喘息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终于,在七拐八绕,穿过了不下十条小巷,确认身后那如芒在背的追踪感暂时消失后,林锦棠拉着几乎虚脱的赵栓柱,绕到了一个早已废弃、连牌匾都不知所踪的土地庙后墙根。这里杂草丛生,高及人腰,断壁残垣犬牙交错,形成了一个天然的、从外部极难察觉的隐蔽角落。夜风吹过荒草,发出簌簌的声响,更添几分荒凉与不安。
“听着,栓柱,” 林锦棠将他用力塞进一个半塌的、由碎砖和朽木构成的豁口里,又迅速扯过一些枯枝败草匆匆掩盖在洞口,语气严厉得不容置疑,“你就在这里等着,蜷缩起来,哪里都不要去!屏住呼吸,尽量缩小目标!无论听到什么脚步声、说话声,哪怕是我刚才那样的鸟叫,只要我不亲自回来喊你,你绝对、绝对不要出来!明白吗?!”
赵栓柱蜷缩在狭小、阴暗、充满土腥味的洞穴里,只露出一双因极度恐惧而睁得溜圆、却在此刻奇异般地燃起一丝微弱求生火光的眼睛,他重重地、几乎是砸下去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个气音:“……嗯!”
林锦棠最后深深看了那藏身处一眼,仿佛要将位置刻入脑海,随即毫不犹豫地转身,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悦来客栈的方向疾步而去。这一次,她不再刻意绕远迷惑可能的眼线,选择了记忆中最短的路径,心中如同燃着一团火,焦急万分——必须赶在敌人发现这个藏身点之前,带虎子哥来接应!
悦来客栈,天字五号房。
油灯如豆,光线昏黄,将周安踱步的焦灼身影投在墙壁上,晃动不休。他频频凑到窗边,透过窗纸的缝隙向外窥视,每一次楼下传来的脚步声都让他心惊肉跳。林虎早已回来,得知林锦棠竟独自外出许久未归,那张古铜色的脸庞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虎目中迸射出的骇人光芒几乎要将这房间点燃。他几乎要立刻冲出去沿街寻找,是周安用尽了力气,死死拦在门前,苦苦劝说着,双方约定再等最后煎熬的一刻钟,若届时仍无消息,便是将这淮安城掀个底朝天,也要将人找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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