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无为而治
漫天霞光如流金般泼洒过整片菜畦,将每一片菜叶都镀上淡淡的金辉。
老子静立其中,周身原本流转不息、似与天地共鸣的清炁渐渐收敛,那道时而虚化、仿佛要融于天地的身影,此刻凝实如常,复归平凡。
先前显化的金莲道纹已悄然隐入泥土,不见痕迹,唯有他眉宇之间,尚有一丝混沌星云流转不息的余韵,暗示着方才与道合真的深不可测。
一旁的通天教主,其青萍剑鞘似有所感,发出低沉轻鸣;
而元始天尊掌中的三宝玉如意,其上象征日、月、星的三色光华亦略显黯淡。
两位圣人的目光,此刻皆如炬火,锐利而专注,齐齐落在那瘫坐在石凳上、面色苍白的陈安身上。
通天教主剑指轻叩膝头,看似随意的动作,却自有截取天道的一丝锋芒暗藏于内,其声清越,如金铁交击,竟震得篱笆旁的柳叶簌簌而下:“道友方才论及‘道法自然’,言辞精妙。然,大道至简亦至深,敢问,这‘无为’二字,究竟作何真解?”
元始天尊玄色道袍上的云纹仿佛被无形之气机引动,无风却自行流转,掌中玉如意感应其心,清辉复又明亮几分。
他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顺天应时,合道而行,不逆万物本性;守宇宙之序,持阴阳之衡,使众生各安其位。此等境界,可堪为‘无为’之注脚?”
陈安只觉得脊背僵硬如铁,一股寒意从尾椎直冲头顶,冷汗早已浸透粗糙的布衣。
他脑中念头飞转,如电光石火——
记忆深处,那间堆满古籍的修复室里,一卷泛黄帛书悄然浮现,其上“治大国若烹小鲜”七个古字,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的一盏明灯,无比清晰!
求生之念骤起,他猛力攥紧膝盖上粗糙的裤布,因极度紧张而嗓音嘶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那句话:“治……治大国若烹小鲜!”
“烹小鲜”三字脱口而出的刹那,异变陡生——
老子周身那原本似要凝滞的混沌星云骤然停止翻涌,变得无比清晰、稳定!
先前弥漫庭院、似与霞光共舞的清炁,此刻如百川归海,尽数收敛入他那素色道袍的广袖之中。
其足下若隐若现的太极图虚影轮转之势渐缓,阴阳双鱼形成的衔尾之环弥合如初,浑然一体,但细观之下,竟比以往更添一种“自然圆融、不假外力”的和谐道韵。
道韵引动周遭万物共鸣,墙角那只盛水的陶瓮“嗡”然发出轻震!
瓮沿处天然形成的混沌纹路流转速度陡然加快,瓮底残留的井水痕迹,竟折射出点点星轨虚影,彼此交织,形成一幅微缩而玄妙的“阴阳调和”阵图;
菜畦之中,那萝卜缨上的晨露银霜悄然凝聚,化作“水火既济”的天然符印,而舒展的白菜叶片上,其脉络间的金色纹路暗藏玄机,隐隐契合着“君臣佐使”的天地至理!
老子手中拂尘的玉柄清光大盛,莹莹生辉!
“善哉!”老者眸底原本浩瀚旋转的星云骤然坍缩,最终化为两潭深不见底、却澄澈无比的深渊,仿佛映照出大道的本源,“无为……非不为也,乃不妄为,不强为,因势利导,顺势而为也!”
陈安见老子神色由古井无波转为缓和,眼中似有赞许之意,胆气不由得壮了半分。穿越前翻阅过的那些零碎道家句子再次涌上心头,他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般喊道:
“无为而无不为!”
这六字真言,便如无形巨锤,敲击在道韵之上!声波落处,老子素袍广袖无风自动,鼓荡而起,如云海沸腾,澎湃着难以言喻的道力!
庭院之中,天地灵气疯狂汇聚,凝成青、白两道精纯道炁,如两条灵动的阴阳鱼,环绕着院中老树盘旋升腾!青色道炁所过之处,柳枝抽发新芽,生机盎然;
白色道炁流转之间,霜纹烙印虚空,清冷圣洁。两炁于半空交汇碰撞,竟绽开一朵朵混沌之气凝聚的金莲,莲心之处,各自托起由天道法则自然形成的篆文,一为“无为”,一为“无不为”!
圣心由此彻悟!老子发出一阵舒畅淋漓的长笑,声震流云!他手中拂尘随意扫过那青白双鱼道炁漩涡,缓声道:“烹小鲜需掌火候,不急不躁;治乾坤贵在平衡,不偏不倚。
不违农时,不扰民生,则万物自化,天下自定——此便是无为之功,无不为之境!”
通天教主抚着青萍剑柄,怔然立,那截取天道的无上锋芒此刻彻底内敛,温顺如山间潺潺溪流。
元始天尊掌中玉如意上的三光尽数收敛,玄色道袍之下,指节因心潮澎湃而攥得发白——
师兄老子万载参悟、推演不息的“无为”大道至境,今日竟被一介看似平凡的凡夫俗子,用这简简单单的六个字,点破了最后一层玄关!
霞光渐斜,将影子拉长。陈安依旧缩着脖子,下意识地用指尖抠紧手中陶碗的豁口,心神未定。
他全然不知,自己情急之下道出的“无为而无不为”六字,已如同一把契合天道本源的无形钥匙,
悄然为三位圣人,推开了通往那玄奥莫测、至高无上的天道终极之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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