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抚过那因岁月而变得粗糙脆弱的兽皮纸页,陈亮的心神已经完全沉浸在父亲(师父)那充满痛苦与挣扎的文字之中。前一刻,他刚刚得知自己身世的惊天秘密,为父母那段交织着真情与欺骗、最终以悲剧收场的爱情而心痛震撼。然而,当他屏住呼吸,继续翻阅那本残破日记的后半部分时,更深的黑暗与背叛,如同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刺入了他的心脏。
紧接在记录母亲林素心怀有身孕、弥留之际、以及父亲拼死保住胎儿生机、携重伤之躯逃回山门的那几页之后,日记的笔迹出现了明显的断层。纸张更加残破,墨迹也更加暗淡混乱,显然是在极不稳定的状态下书写的,时间可能是在父亲重伤初愈、精神受到巨大打击之后,对过往进行的回溯性记录,充满了痛苦的自省与揭露。
“……素心走后,神思恍惚,浑噩度日。然每每思及与她相识相知之种种,细节处,疑窦渐生……”
“初遇时,她对药理古籍之熟稔,远超寻常药商之女。尤其是对我师门失传残篇的‘巧合’持有……”
“共研‘九转还魂丹’时,她看似不通,却总能在关键处,提出暗合幽冥殿偏门邪法的思路……”
“定情之夜,她眼中欢喜之下,那一闪而过的挣扎与忧惧,当时只道是她身世所累,如今想来,别有深意……”
“还有……那处‘古医仙洞府’……”
陈亮的瞳孔骤然收缩!古医仙洞府?这是日记之前从未提及的内容!
他连忙凝神,仔细辨认那潦草而激动的字迹:
“……辛巳年夏,与素心游历至西南云岭深处,偶遇山崩,现出一处隐秘洞府入口,石刻斑驳,有古篆‘百草’二字,疑是上古医道先贤‘百草仙人’遗泽。二人欣喜若狂,以为天赐机缘,携手探秘……”
“洞府内机关重重,毒瘴遍布,凶险异常。然我与素心皆精医道毒理,配合默契,竟一一化解。历经九重考验,终至洞府核心……见一玉台,上供一物,非金非石,温润如脂,色呈碧绿,隐有光华流转,异香扑鼻。台前有古卷,言此乃‘神农玉’,相传为神农氏尝百草时,感天地生机所化之灵玉,内蕴无尽生命精气与草木本源法则,乃医道至宝,有活死人、肉白骨、辟百毒、增修为之逆天神效,更能助人沟通草木灵性,洞悉药性本源……”
“神农玉”!陈亮心中剧震!这难道就是师父日记前半部分提到的、被林枭夺走的“玄天玉玦”?不,不对!父亲之前从未提过“神农玉”,只说了“玄天玉玦”是师门传承圣物。难道……当年被夺走的不止一件至宝?还是说,“玄天玉玦”与“神农玉”本就有某种关联?
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继续看下去。父亲的笔迹变得愈发激动和痛苦:
“……得此至宝,我与素心皆以为可借此悬壶济世,光复医道,甚至……或许能找到化解她与幽冥殿纠葛之法。然,我太过天真,太过信任……”
“就在我欣喜研究古卷,试图参悟‘神农玉’奥妙之时……背后……骤然传来剧痛!”
字迹在这里猛地一顿,纸张上甚至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划痕,仿佛执笔者当时用力过猛,心中恨意难以抑制。
“……是素心!她趁我不备,以淬有‘幽冥蚀骨散’的匕首,刺入我后心要害!同时,她衣袖一挥,洒出一片‘迷神烟’!”
“我惊骇回头,只见她脸上再无往日温柔笑意,只剩下冰冷绝情与……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属于幽冥殿圣女的阴狠与决绝!她手中,正紧紧攥着那枚刚刚取下的‘神农玉’!”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算计与达成目的的释然。她说:‘尘哥,对不住。我是幽冥殿当代圣女,林枭是我师尊,亦是生父。接近你,从一开始,便是为了你玄门传承的‘玄天玉玦’线索。这‘神农玉’,更是殿主(林枭)志在必得之物。今日之事,非我本愿,然师命难违,殿规如山……’”
“她话未说完,便欲携玉遁走。我怒极攻心,强压剧毒与伤势,奋起余力阻拦……然‘幽冥蚀骨散’霸道无比,加之背心重创,我很快不支。她……终究是留了手,未下死手,只是将我击昏,带着‘神农玉’消失在洞府深处……”
“后来……我侥幸未死,拖着中毒重伤之躯,挣扎出洞府,却因毒伤交加,记忆出现紊乱断层,只隐约记得素心背叛夺宝,重伤于我,其余细节,尤其是关于‘神农玉’和洞府的记忆,变得模糊不清……直到后来,在江南再次‘偶遇’她,那段被刻意封印或扭曲的记忆,才在相处中,被她以某种手段(或许是幽冥殿的迷魂邪术)引导,编织成了另一段‘美好’的相遇相知……甚至后来的‘定情’、‘怀孕’、‘被林枭逼迫’、‘为护我重伤’……可能都掺杂着虚妄与算计!”
“她盗走‘神农玉’,重伤于我,却编织了一个深情的谎言,再次接近重伤失忆、对她旧情难忘的我,目的……恐怕不仅仅是为了安抚或弥补,更是为了通过我,找到‘玄天玉玦’的真正下落,或者利用我与她‘结合’可能诞下的、兼具玄门与幽冥血脉的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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