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天中最深沉、最粘稠的时刻。黑色SUV驶离制药厂那片仍在冒烟的废墟,将刺鼻的焦糊味和闪烁的警灯抛在身后,却抛不掉车内那凝重的、几乎要滴出水来的压抑。
苏微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着眼睛,脸色在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映照下,苍白得近乎透明。身体上的疲惫与毒素的蠢蠢欲动,远不及心中那片被烈焰焚毁后的荒芜来得刺痛。爷爷的期许,多年的心血,无数患者的希望……都在那场爆炸中化为了青烟。而最让她心寒的是,敌人如此精准、如此狠毒地选择了这里,选择了她最在意、也最能打击她根本的地方。
陈亮沉默地开着车,目光直视前方道路,侧脸的线条绷得如同刀削。他的右手看似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但苏微能感觉到,那只手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即将爆发的力量。她偶尔睁开眼,看到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实质的冰冷杀意,让她都感到一阵心悸。
她知道,他在废墟中一定发现了什么,远比纵火痕迹和异常气体更让他愤怒的东西。
车子并未直接驶回别墅,而是开到了城北一个相对僻静的、隶属于苏氏集团但早已废弃的小型仓库。这里原本是陈亮为自己准备的,用于处理一些不便在别墅或公司进行的事情的隐秘地点之一。
仓库内空间空旷,只有几盏节能灯发出惨白的光。陈亮停好车,示意苏微稍等,然后独自走到仓库角落一个上了锁的铁皮柜前,输入密码,取出了一个黑色的、材质特殊的工具箱。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先从随身的背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几个在火灾现场用密封袋收集的“证物”——主要是那块印有暗红色邪异花纹的金属碎片,以及几小包沾染了异常残留物的土壤和灰烬样本。
他将这些东西在铺着白布的工作台上依次摆开。然后,才打开了那个黑色工具箱。
工具箱内部分为两层。上层是各种精巧的、苏微从未见过的工具,材质非金非木,闪烁着冷冽的光泽。下层则铺垫着厚厚的黑色丝绒,丝绒上,静静躺着一枚银针。
在看到这枚银针的瞬间,苏微的心猛地一跳!
那银针,长约三寸,细如牛毛,针体呈现出一种流转的、近乎月华般的清冷银辉,与她之前见过的、陈亮用来救她性命、惩治恶徒的那些银针,形制上竟有八九分相似!同样是古朴流畅的线条,同样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灵动气韵。
但是!
就在她几乎要以为这是陈亮师门之物时,一股极其细微、却令人极端不适的阴冷邪异感,如同毒蛇的信子,从那枚银针上悄然弥漫开来!仔细看去,那清冷的银辉深处,隐隐缠绕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暗红血线,针尾的造型也与陈亮的银针略有不同,更加尖锐,带着一种刻意雕琢出的、仿佛痛苦扭曲的纹路。
(第一枚银针)
这枚银针,形似而神非!它模仿了陈亮师门银针的形制,却在最核心的“神韵”和细节处,透露出截然相反的、充满恶念与邪气的本质!
陈亮伸出右手,用食指和拇指,极其小心地拈起了这枚银针。他的动作很轻,仿佛那不是一枚针,而是一条随时可能暴起伤人的毒蛇。
银针入手,那股阴冷邪异的感觉更加清晰。针体冰凉刺骨,那丝暗红血线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蠕动,试图沿着陈亮的手指侵蚀而上。陈亮体内精纯浩然的玄门内力自发运转,在指尖形成一层无形的屏障,将那邪气牢牢隔绝在外。
他的眼神,第一次真正地、毫无保留地冰冷下来。那不是面对敌人时的杀气,而是一种看到神圣之物被亵渎、师门传承被玷污时,从灵魂深处升起的、混合着滔天怒意与凛冽寒霜的极致冰冷!
“这针……不是我的。”陈亮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响起,低沉而平静,却带着一种让空气都仿佛要冻结的寒意,“但它模仿了我师门‘玄灵针’的七分形制。”
苏微屏住了呼吸,她能感觉到陈亮平静语调下那翻江倒海的情绪。
“师门‘玄灵针’,采天外陨铁之精,合九种灵性药材淬炼,以特殊心法锻造九九八十一日方成。针成,自带清灵正气,可疏导百脉,祛除邪祟,是治病救人的无上利器。”陈亮缓缓说道,目光死死锁住手中那枚邪异的银针,“而这一枚……”
他指尖内力微吐,银针上的那丝暗红血线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极其细微、却尖锐刺耳的嘶鸣,仿佛无数冤魂在哀嚎!
“此针,是以‘幽冥铁’(一种只存在于极阴绝地、吸收无数阴煞怨气形成的邪异金属)为基,混合了人血、兽魂、以及至少三种以上至阴至邪的毒草汁液,用邪法祭炼而成。它不是用来救人的,而是用来……种毒、引煞、锁魂、乃至操控行尸的邪器!”
他的语气越来越冷:“最关键的是,这种仿制‘玄灵针’炼制邪器的手法,并非随意为之。它必须对真正的‘玄灵针’有极深的了解,甚至可能……见过师门的锻造图谱,或者,曾经是师门的叛徒、或者与师门有深仇大恨的敌对势力,才能做到如此程度的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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