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沈默,名字里藏着“沉静”的期许,可我打小就没半点深沉模样——志向像檐下的积水,风一吹就晃,映不出天的高远,只装着些细碎的、贴着地气的念想。
记忆里头一个“志向”,是被夏日的风揉出来的。那会儿我总赖在单位大院的老槐树下,树影筛下碎金似的光,落在青砖地上,跟着蒲扇的风轻轻晃。父母和同事们围坐着凉快,手里的搪瓷杯盛着凉茶,闲聊声混着蝉鸣,慢悠悠漫开。有人伸手揉我的头,逗我:“小默,长大了想当啥人呀?”我正攥着半根玉米啃得忘形,金黄的玉米粒沾着唾沫,汁水滴在下巴的绒毛上,黏糊糊的。我咧着嘴笑,含糊不清地嚷:“当农民!种好多好多玉米,天天啃,啃不完!”
话音落了,周围先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的哄堂大笑,差点盖过蝉鸣。父亲笑得直拍大腿,椅子腿在砖地上蹭出“吱呀”声;母亲又气又笑地戳我额头,指尖带着凉茶的凉:“就知道吃!没点出息!”我愣着眨眨眼,玉米还含在嘴里——能天天抱着甜玉米啃,多踏实的梦想啊,怎么就好笑了?
时光踩着槐树叶的影子走,我背上了印着小鸭子的书包,成了系着红领巾的小学生。父母像是记着我那“玉米梦”,饭桌上又把“志向”提了起来。可这次,我没了憨笑的心思——刚在课堂上走神,被老师的粉笔头砸中后脑勺,粉笔灰落进衣领,刺得脖子痒,那股气还憋在胸口没顺过来。我“啪”地放下筷子,故作狠厉地撇着嘴,恨恨道:“当老师!谁上课开小差,我就使劲打他手心!”
这下连向来沉稳的哥姐都绷不住了——哥哥嘴里的米饭“噗”地喷了半桌,米粒溅在作业本上;姐姐呛得直拍胸口,眼泪都笑出来了。父母对视一眼,笑着摇头,眼里藏着点“这孩子怎么这么犟”的无奈——他们大概盼着我长点“正形”,没成想,我反倒长出了一身带刺的稚气。
青春期像阵急雨,猝不及防浇下来,也浇出了我头一个觉得“酷到骨子里”的梦想。深夜的电视屏幕泛着光,新闻里的战地女记者撞进眼里——炮火里站得笔直,头盔压着碎发,防弹衣上沾着尘土,声音穿过硝烟都带劲,那是种把生死抛在脑后的飒。我攥着遥控器,心跟着怦怦跳:这才是活着的模样啊!我幻想着自己也扛着相机,在硝烟里记真相,用文字写疮痍。可这英雄梦刚冒头,就撞上了英语这堵墙——那些扭来扭去的字母,在我眼里比爷爷藏的旧账本上的毛笔字还绕,每次翻英语书,都觉得像在认天书。看着试卷上连片的红叉,我对着桌角拍得手心发疼,心里直骂:造孽!
我的父母,是那个年代最实在的“望子成龙”者。他们笃信“知识能刨出金饭碗”,大学生在他们眼里,是全家的光,“文化人”三个字,比啥都金贵。可惜,哥姐两个“大号”没按剧本走,早早与大学无缘。于是,我这最小的“小号”,就被他们当成了最后的指望,驮着两代人的未竟梦想。
从那以后,我的日子像被装进了密不透风的布袋。每天清晨五点,天刚蒙着层灰蓝,母亲的手就掀了被子,凉意钻进来,我眯着眼坐起来,脑袋沉得像灌了铅,手里的英语课本厚得硌手,翻一页都费劲。饭桌上,筷子一挑,那块颤抖着的红烧肉、最大的鸡腿,精准落进我碗里,母亲的声音跟着飘:“多吃点,补脑子,单词才记得牢。”连我最疼的咪咪——那只总蜷在我书桌旁打呼噜的猫,也被安上“影响学习”的罪名,塞进竹筐送了乡下。我的成绩呢,就像失控的过山车,这次数学考九十多分,父母刚眉开眼笑,下次语文就跌破及格线,把他们的血压拽得忽高忽低。
他们哪里知道,每天清晨的灯光下,都藏着场小小的“伪装”。英语书立得笔直,像道挡箭牌,底下却压着卷边的武侠——金庸笔下乔峰聚贤庄断义的悲壮,梁羽生笔下张丹枫的清雅侠骨,古龙笔下李寻欢的孤绝浪子,卧龙生笔下奇诡的江湖秘境……那些文字织成一张网,把我拉进另一个世界。在那里,我能挟数朵流云、仗一尺青锋,快意恩仇,把课本里的公式、单词全抛在脑后。这才是我藏在心底的终极梦想,有了它,现实里的成绩单,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常言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我的“江湖梦”,碎在一个寂静的夜晚。父亲“哐当”一声推开门时,我正趴在桌上,看得手心冒汗——乔峰举杯断义,聚贤庄内刀光剑影,连呼吸都跟着紧。结果,便是一场狂风暴雨般的“混合双打”,鸡毛掸子抽在身上,火辣辣地疼。可那疼,远不及看着父亲把我的武侠书扔进铁炉里
的空落——书页被火苗舔舐,卷成焦黑,我心里的那片江湖女侠,就这么被烧得干干净净。
为了把我这棵“歪脖子树”掰直,父母下了猛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成了他们的口头禅,我被塞进火车,行李包撞着腿,像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他们托尽人脉,把我送回老家乡下,塞进县里最好的高中,成了寄宿生。起初我还偷着乐:天高皇帝远,总算能松口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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