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宫墙内的夜色总比外头更浓重几分,像是浸透了墨汁的锦缎,沉沉地压在人心头。各宫落钥的时辰已过,除了巡逻侍卫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以及远处更夫模糊的梆子响,便只剩下风吹过檐角铃铛的细微呜咽。
司宝司靠西的一处小院,是瑾云平日轮值夜班时暂歇之所。此刻,窗棂内透出一点昏黄黯淡的烛光,在浓稠的黑暗里,如同即将被吞噬的萤火。
房门被无声推开时,瑾云正坐在灯下,手中捧着一卷泛黄的《异物志》,神情专注,仿佛全然沉浸在前朝奇珍的记述中。她穿着一身半旧的宫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仅用一根素银簪子固定,侧影在墙上拉出清瘦而挺拔的轮廓。
推门声并未让她惊慌失措。她只是缓缓放下书卷,抬起眼,看向门口。当先映入眼帘的是顾临风那张儒雅却带着官威的脸,随后,一道更为高大挺拔、压迫感十足的身影迈了进来,玄色蟒袍在昏暗光线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唯有金线刺绣反射出冰冷的微光。最后进来的,是穿着一身简便青衣,未施粉黛,眼神却清亮如寒星的陆清然。
瑾云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她站起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个万福礼,声音不高不低,带着宫中女官特有的恭谨与疏离:“奴婢参见镇北王,顾大人。”她的目光掠过陆清然时,微微顿了一下,依旧行礼,“陆……姑娘。”称呼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既承认了对方此刻并无封号在身,又未失礼数。
萧烬没说话,径直走到屋内唯一一张像样的太师椅前坐下,目光如实质般落在瑾云身上,带着审视与威压。顾临风立于他身侧,神色肃然。陆清然则安静地走到窗边,看似随意地打量着这间陈设简单,却处处透着整洁与条理的屋子。
“不知王爷与顾大人深夜莅临,有何吩咐?”瑾云垂着眼睑,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
顾临风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瑾云姑娘,今夜前来,是有几件事,想向你核实一番。”他语气还算客气,但内容却直指核心,“据查,约两月前,经由你手核验入库的一批西域贡品中,有十只特制的赤金嵌宝螺纹瓶,记录在册,但如今库中实存仅九只。还有,上月十五,你曾以核对账目为由,申领过三两人蔘桂养荣丸的药材,但太医院记录,司宝司并无人员病患需要此等滋补之物。这些,你作何解释?”
这些都是顾临风这几日暗中查访到的细微漏洞,虽不致命,却足以作为撬开对方心理防线的切入点。
瑾云抬起头,脸上适当地露出一丝疑惑,随即转为恍然,对答如流:“回顾大人,那赤金螺纹瓶,其中一只在核验时,奴婢发现瓶底有一处极其细微的裂璺,恐影响贡品品质,已按规单独登记造册,封存于‘疵品库’内,记录可查。至于那人蔘桂养荣丸……”她顿了顿,声音放缓了些,“是端贵妃娘娘跟前的夏荷姐姐前些日子身子不适,又怕惊动娘娘,私下托奴婢寻些温和的药材调理。奴婢想着并非大事,便行了方便。此事虽是奴婢擅作主张,但确实未曾动用宫份,是奴婢用自己的份例银子补贴的,若有不妥,奴婢甘愿受罚。”
她解释得合情合理,甚至连“疵品库”和“夏荷”的名字都点了出来,几乎无懈可击。若非早有怀疑,几乎要以为这真是一个做事细致、偶尔心善通融的普通女官。
顾临风与萧烬交换了一个眼神。
萧烬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金石之质,敲打在寂静的空气里:“本王听闻,你与长春宫走动颇近。”
瑾云神色不变,依旧恭顺:“回王爷,奴婢有幸,曾为贵妃娘娘修复过一支心爱的玉簪,蒙娘娘不弃,偶尔召奴婢前去说话,询问些古玩养护的常识。奴婢不敢妄称与娘娘亲近,只是尽本分而已。”
“哦?”萧烬尾音微扬,带着不容置疑的质疑,“仅仅是询问常识?那为何有人见你数次出入长春宫私库?一个司宝司的女官,何时有了协理贵妃私库的职权?”
瑾云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但声音依旧平稳:“王爷明鉴。贵妃娘娘私库中有些前朝古籍,关于金石玉器的记载颇为珍稀,娘娘知奴婢痴迷此道,特许奴婢查阅学习,以精进技艺,更好的为宫内效力。每次出入,皆有记录,并有长春宫掌事宫女陪同,奴婢断不敢逾越。”
滴水不漏。
她将一切可能被质疑的行为,都归结于“职责”、“本分”、“贵妃恩典”以及“个人好学”之上,完美地利用了端贵妃这层保护色。
陆清然一直安静地听着,此刻,她缓缓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落在瑾云脸上,开口说了进屋以来的第一句话,声音清冷,如同玉磬轻击:“瑾云姑娘对香料,似乎也颇有研究。”
瑾云心头猛地一跳,但面上依旧强自镇定:“陆姑娘何出此言?奴婢在司宝司,主要负责金玉宝石一类,于香料一道,只是略知皮毛,不敢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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