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冬,广宗城的雪下得邪性。雪片像撕碎的败絮,砸在冻硬的田埂上,半日就积了半尺厚,把流民窝棚的茅草顶压得弯下来,像随时要塌的驼背。王凯踩着雪往前走,靴底碾过结冰的粟壳,咯吱声混着远处的哭喊声,在空旷的屯田区里飘得很远。
最西头的窝棚前,老郑正用冻裂的手指给阿禾缝棉衣。棉絮是从刘员外捐的旧衣里拆的,混着干草和泥,针脚走得歪歪扭扭,刚缝两针,线就断了。“校尉,您看……” 老郑举起棉衣,袖口破着个大洞,露出里面的稻草,“阿禾昨夜又咳了半宿,张医官说要川贝,可城里药铺早空了,连艾草都被袁太傅的人搜走了,说是‘禁军御寒用’。”
阿禾缩在老郑怀里,小脸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手里攥着块黑黢黢的东西 —— 是半块发霉的粟饼,饼边还沾着沙子。“俺不吃…… 给爷爷吃……” 孩子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刚说完,就被一阵吵嚷声打断。
粮库方向,十几个流民正围着两个穿锦袍的人撕扯。一个锦袍人手里提着个布袋,里面的粟米撒出来,混着沙子和霉点;另一个挥着鞭子抽打流民,骂道:“朝廷的救济粮,也是你们这些贱民能抢的?再闹,把你们都抓去喂狗!” 王凯认得那两人,是袁隗的亲信,昨日刚随袁隗来城,今日就敢倒卖救济粮。
“住手!” 王凯冲过去,一把夺过布袋,倒出里面的粟米 —— 大半是发霉的,还掺着不少沙子。“这就是朝廷的救济粮?” 他盯着锦袍人,声音冷得像冰,“袁太傅让你们来‘调解’,还是来吸百姓的血?” 锦袍人刚要狡辩,流民里突然冲出个汉子,扑过去抢布袋里的霉米:“俺娃三天没吃饭了!就算是霉的,也能活人命啊!” 另一个流民也扑上来,两人扭打在一起,霉米撒在雪地上,瞬间被抢得精光。
王凯扶起扭打的流民,从怀里掏出块干硬的粟饼 —— 这是他的口粮,掰成两半递过去:“先吃这个,某保证,今日定让大家吃上干净的粮。” 他转头对身后的士兵道:“把这两个蛀虫绑起来,押去见袁隗!” 老郑抱着阿禾站在一旁,眼里含着泪,阿禾却把手里的霉饼递过来:“校尉,俺不吃,给更饿的人吧。”
刚处理完粮荒,城头斥候的喊声就撞破雪幕:“校尉!袁太傅的车马到了!还带着沮家的人,离城只剩一里了!” 王凯系紧腰间的环首刀,刀鞘上沾的雪很快化了,留下一圈水渍。他知道,袁隗是袁绍的叔父,这 “调解” 分明是为袁绍站台;而沮家,指的定是沮授的族弟沮鹄 —— 此人是冀州广平豪强,麾下有数千乡勇,之前一直观望,如今被袁隗请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城门口,一队华丽的车马碾雪而来。为首的马车裹着锦缎,车轮上裹着棉絮,怕震着里面的袁隗;旁边跟着个身着褐甲的汉子,面容刚毅,腰间悬着柄铁剑,剑鞘上刻着个 “沮” 字,正是沮鹄。袁隗掀开车帘,穿着件狐裘大衣,手里把玩着玉如意,语气倨傲:“王校尉,老夫奉朝廷之命,来调解冀州纷争。你区区一个乡野校尉,占着广宗也不是办法,不如归降袁绍,好歹能得个骑都尉的官职,不比守这破城强?”
王凯没接话,目光落在沮鹄身上。沮鹄也在打量他 —— 眼前的年轻校尉穿着件旧玄甲,甲片上还沾着雪,却没半分谄媚,反而带着股沉稳劲儿。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冷意:“袁太傅,王校尉若归降,广平的粮田,是不是还要归还给郭图的亲信?” 这话一出,袁隗的脸色瞬间变了。
王凯心头一动,看向沮鹄。沮鹄叹了口气,道:“去年,袁绍的亲信郭图,强占了某广平的两百亩粮田,还杀了某两个不肯交田的佃户。某去找袁绍理论,他却护着郭图,说‘豪强当为朝廷分忧’,这‘忧’,就是抢百姓的活路!” 他攥紧腰间的铁剑,指节发白,“某早就看透了袁绍,只是碍于袁家势大,不得不虚与委蛇。今日随太傅来,就是想看看,王校尉是不是真如传闻中那样,护百姓。”
袁隗气得脸色发青,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流民跌跌撞撞奔来,身上的破棉袄沾满雪,声嘶力竭:“校尉!黄巾…… 黄巾张燕来了!带着数千人,离城只剩八里了!” 张燕!王凯瞳孔骤缩 —— 此人是黄巾余部首领,外号 “飞燕”,善率骑兵梯次冲锋,去年曾连破数座县城,劫掠流民无数。
“慌什么!” 袁隗吓得缩回车里,却还嘴硬,“老夫带了五百禁军,还怕他区区黄巾?” 沮鹄却皱起眉,对王凯道:“张燕的骑兵,惯用‘三梯次冲锋’—— 前队五十轻骑探阵,中队两百主力冲城,后队一百断后,冲击力极强。某麾下有三百乡勇,愿助校尉守城,但某要看看,校尉是不是真的护百姓。”
王凯点头,立刻部署:“焦触!带两百弩兵,在城前雪地里埋冰棱 —— 把水倒进陶碗冻成棱,每丈埋三碗,雪下做记号,马踩上去必滑倒!” 这是基础工程学里的 “低温陷阱”,符合东汉的技术条件;又对徐晃道:“你带轻骑绕至东南,待张燕的后队跟进,就袭扰他们的粮车,别让他形成合围!” 最后对张仲景道:“张医官,准备麻沸散和烈酒,麻沸散按一钱配白芷,烈酒提纯到七成,伤兵肯定多,别让他们感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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