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元年秋末的广宗,晨霜厚得能压弯粟苗,踩在脚下咯吱作响,像咬碎了冻硬的希望。王凯顺着屯田区的田埂往前走,靴底黏着干枯的粟叶,每走一步都带起细霜。最东头的窝棚前,老郑正把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拆得稀碎,麻线在冻硬的手指间断了又接,线头挂在皴裂的指节上,像扯不断的愁绪。
“校尉,您看这棉絮……” 老郑举起手里的一团东西,里面混着草屑、泥块,甚至还有半片槐树叶,“拆了重缝也遮不住风,阿禾去年冻的疤还没消,今年要是再冻着……” 话没说完,蹲在旁边的阿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小脸憋得通红,怀里抱着的陶碗晃了晃,稀粥洒在冻地上,瞬间结了层薄冰,像碎玻璃碴子。
王凯连忙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 入秋的风寒最磨人,医帐里的桂枝早就断了,张仲景只能用艾草熬水给流民擦身,效果却有限。他刚要说话,城头斥候的喊声突然撞破晨静:“校尉!袁绍使者到了!车马停在东门,说是带了‘联防’的诚意!”
“袁绍的诚意?” 王凯冷笑一声,起身时瞥见老郑藏在身后的破棉絮,心里一沉。他对老郑道:“你先带阿禾去医帐,让张医官多熬点姜汤,棉絮的事,某来想办法。” 刚往东门走,沮授就攥着张字条匆匆赶来,字条上是探子刚送来的消息:“来者是袁绍别驾田丰,此人去年因劝袁绍停掠流民,被打五十杖,罚守邺城粮仓 —— 这次来,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王凯脚步一顿。田丰这名字在历史脑库里格外清晰:官渡之战前屡献奇策,却因直言犯上被袁绍下狱,最终成了权力斗争的牺牲品。若能在此时将他纳入麾下,不仅能补谋略短板,更能借他摸清袁绍的虚实。“走,去会会这位‘受罚’的别驾。” 他加快脚步,腰间的环首刀撞在甲片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敲在人心上。
东门外,一队袁军簇拥着个青衫文士,文士面容清瘦,颔下短须沾着霜,眼神却像淬了火,正是田丰。他刚下马车,目光就扫过城边的屯田区 —— 流民们光脚踩在霜地里拾掇最后的粟穗,脚趾冻得发紫,却没人争抢,反而互相帮着捆扎粮束,甚至把掉在地上的粟粒都小心地捡进布包里。
“王校尉,” 田丰的声音沉稳,却带着审视,“袁车骑愿以百石粮、二十匹马换麴义,还愿与您结‘冀州联防’,共抗黄巾与公孙瓒,不知校尉意下如何?” 他说着,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腰间 —— 那里曾被五十杖打得皮开肉绽,至今阴雨天还会作痛,就因为他撞见袁绍的士兵劫掠流民粮车,忍不住上前阻拦。
王凯没急着回答,反而引田丰往医帐走:“田别驾远道而来,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某这里虽穷,热汤还是有的。” 医帐里,张仲景正给个冻伤的流民敷药,用的是王凯教的法子 —— 把提纯的烈酒加热后擦抹患处,再敷上捣碎的生姜。流民的脚肿得像馒头,皮肤裂着血口子,却咬着牙没喊疼,只是反复说:“多谢校尉,俺还能拾粟穗,不能躺着吃闲饭。”
田丰站在帐外,看着这一幕,眼神突然软了。他想起去年在邺城,袁绍的士兵把流民当牲口赶,饿殍堆在路边也没人管,而这里,连最底层的流民都有盼头。“校尉倒是仁厚。” 他语气里少了几分敌意,却又多了几分担忧,“只是乱世之中,仁厚是最软的铠甲,挡不住刀枪。”
“某知道。” 王凯递过碗姜汤,姜味呛得人发热,“但某更知道,若连百姓都护不住,守这城还有何用?” 话音刚落,城头突然传来凄厉的警报:“校尉!北边来了骑兵!白马!是公孙瓒的白马义从!约三千人,离城只剩五里了!”
田丰脸色骤变:“白马义从!公孙瓒的精锐!每骑间距五尺,箭雨呈扇形覆盖,去年在辽西曾以千人破鲜卑万骑!” 王凯却很镇定,他早从历史脑库里摸清了这支部队的弱点 —— 善野战不善攻坚,怕绊马索与麻药弩箭。“焦触!” 他喊着,焦触立刻带着陷阵营赶来,甲胄上还沾着熬制麻药的酒气,“你带两百弩兵,按先登营的法子列阵,弩箭要用乌头、曼陀罗花浸酒 —— 按《神农本草经》的方子,乌头一两、曼陀罗花半两,浸酒三日,射马不射人!”
焦触领命刚走,负责清点冬衣的士兵突然奔来,声音发颤:“校尉!刘员外私藏了百件棉衣!俺们去要,他却说‘粮都捐了,衣无可捐’,可俺们看见他家仆役偷偷往地窖里运棉絮!” 王凯眉头紧锁 —— 刘员外是广宗富户里的 “墙头草”,之前周昂来犯时就曾暗通消息,如今又囤积冬衣,显然是想坐地起价。
“你去告诉刘员外,” 王凯对士兵道,“捐出百件棉衣,某许他半年免税,再给他家佃户分两亩好地;若不捐,某就把他私藏粮种、暗通周昂的事,当着所有流民说清楚。” 这是折中之计 —— 既不激化与富户的矛盾,又能解流民的燃眉之急,田丰在旁看着,眼神里多了几分认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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