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城外的军器监作坊区,仿佛一头被惊醒的钢铁巨兽,连日来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咆哮。数以百计的工匠、学徒、役夫在其中忙碌穿梭,数十座高炉昼夜不熄,喷吐着灼热的火焰与浓烟,将半边天空都映成了暗红色。叮叮当当的铁锤敲击声、拉动风箱的呼呼声、锯木刨板的刺耳声响、监工声嘶力竭的吆喝声……种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奏响着一曲为战争服务的粗犷交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煤炭味、灼热的铁锈味、新伐木材的清香以及刺鼻的桐油气味,共同构成一种独特而令人肾上腺素飙升的氛围。
曹彬几乎将节度使衙署搬到了这里。他褪去了象征身份的紫色官袍,换上一身与普通工匠无异的青色短褐,裤脚扎紧,脚下是一双耐磨损的牛皮靴。此刻,他正蹲在一艘被拖上岸进行紧急改造的艨艟战船旁,眉头微蹙,与身旁满头大汗、脸上沾满煤灰的工匠大匠李铁手激烈地讨论着。
这艘艨艟是水军的主力战船之一,船体坚固,适合冲撞。曹彬用手指着船头水线以下一处特意留出的凹槽位置,语气严肃:“李师傅,你看这里。我需要在此处加装一个冲角,不必过于庞大臃肿,但要足够尖锐、坚固。核心用百年以上的硬柞木,外部必须以反复锻打的百炼钢整体包裹前端和两侧,确保其无坚不摧。目标是能在关键时刻,要么一举撞断蜀军的锁江铁索——至少也要使其严重变形、松脱;要么,能像热刀切牛油一样,轻易撕裂任何敢于靠近拦截的小型蜀军战船。”
李铁手年约五旬,身材矮壮,一双臂膀却异常粗壮,双手布满厚厚的老茧、烫伤的疤痕以及常年接触金属木料留下的各种印记。他是军器监资格最老、技术最精湛的船匠,经他手打造维修的战船无数。他皱着眉,用随身携带的卡尺和规尺仔细丈量着船体结构,又用手掌反复摩挲着船头龙骨延伸处的弧度,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声音因常年吸入烟尘而有些沙哑:“太保,加装一个固定的冲角,以小人手艺,不难。但问题在于,如此改造,必然会改变船体原有的水下线型和重心分布。在平静江河或近海尚可,但在这川江峡江之中,水流湍急,暗礁漩涡遍布,船行其上,本就如同烈马,难以驾驭。若船头凭空多出数百斤乃至上千斤的负重,航行稳定性大受影响,转向尤其困难,一个不慎,在急流中失控倾覆,也并非不可能!”
他抬起沾满油污的脸,看着曹彬,眼神中既有对技术的执着,也有一丝担忧:“而且,太保欲以此冲角撞击那粗如儿臂的锁江铁索……非是小人泄气,即便以全速冲刺,单靠船体动能,恐怕也力有未逮,最多撞得船毁人亡,却难动铁索分毫。除非……”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那是属于顶尖匠人的智慧,“除非这冲角并非死物,而是可以活动的。平时航行时,冲角收回船体内部或紧贴船底,不影响行船。待到需要撞击之时,以强力机括或绞盘,将其猛然向前、向下弹出!如此,不仅能借船体前冲之力,更能叠加机括弹射的瞬间爆发力,双力合一,或可一试!只是……”他又皱起了眉头,“这等机括设计,要求极高,既要力道刚猛,又要确保可靠,关键时刻不能卡壳,结构颇为精巧复杂,需要反复设计、试验、修改,耗时……怕是不会短。”
“那就设计!试验!修改!”曹彬毫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目光中没有丝毫动摇,“需要什么特殊材料——无论是精铁、青铜还是硬木,需要多少人手辅助,你列出清单,我让崔判官(崔彦)全力配合,优先供应!时间确实紧迫,但我曹彬宁可要一件经过千锤百炼、能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的可靠利器,也绝不要十件仓促制成、临阵却变成摆设甚至累赘的废铁!”
他站起身,拍了拍沾在手上的木屑,指着船身两侧:“除了冲角,船身两侧的护板,尤其是靠近水线的部分,也必须全面加强。蜀军水师虽弱,但其据城而守,惯用拍竿砸击、火箭焚烧。我们的战船必须比他们的更坚固,更耐打,能顶着他们的防御,冲到足够近的距离!”
“小人明白!太保思虑周全,小人必定竭尽所能,督造出合乎要求的战船!”李铁手感受到曹彬的决心与信任,胸中也涌起一股豪情与斗志,能被一军主帅如此倚重,亲自参与这等关乎战局胜负的机密要务,对他这样的匠人而言,是无上的荣耀与责任。
离开喧闹的船坞区域,曹彬转向另一处戒备更为森严、气氛也更加凝重的作坊——火器作。这里远离其他工棚,周围有专门的士兵巡逻把守,空气中弥漫着更为刺激的硫磺、硝石以及木炭粉末混合的独特气味,隐隐还带着一丝焦糊味。负责此地的是火器匠头郭火师。他是个精瘦矮小的汉子,约莫四十岁年纪,面色黝黑,一双手指粗短却异常稳定,眼神总是异常明亮,仿佛时刻跳动着危险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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