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民警,三人站在邮局门口,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多少暖意,反而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货……保住了?”苏明还有些不敢相信,声音带着颤抖。
“保住了!”陈远重重吐出一口浊气,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手心里全是汗。他看向林凡,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后怕,“林子,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当机立断找苏伯伯,咱们这次就真栽了!”
林凡心里也是波澜起伏,但脸上努力保持着镇定。他摇摇头:“是苏伯伯和马科长帮了大忙。但事情还没完,民警同志的话,你们听明白了吗?”
苏明愣了一下:“不是……货没事了吗?”
陈远反应快,脸色沉了下来:“民警说,‘手续’要弄清楚,该花的钱要花……意思是,咱们还得去找那个老张,而且,得加钱?”
“没错。”林凡眼神锐利,“老张被敲打了,不敢黑掉我们的货,但他肯定不甘心。民警给了他台阶,也给了我们暗示。这‘手续’费,就是买路钱,也是给他个面子,让他能下台。这钱,我们必须出,而且得‘出’得让他满意,才能顺顺利利把货拿回来,并且避免后续的麻烦。”
这就是广州的规则,赤裸裸,但又不得不遵守。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这三个外地来的“虾米”,能靠关系保住本金,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妈的!这王八蛋!”苏明气得骂了一句,“明明是他想黑我们,还得我们给他钱?”
“形势比人强。”林凡冷静地说,“记住这次的教训!在广州,没有摸清底细前,绝对不能轻易把货和钱交出去。这次是运气好,有苏伯伯这层关系。下次呢?”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醒了还有些愤愤不平的苏明和陈远。是啊,如果不是林凡关键时刻想到了苏伯伯,如果不是苏伯伯恰好有马科长这个同学,如果不是马科长愿意帮忙……他们此刻恐怕已经在回江州的火车上,欲哭无泪了。
“那……咱们现在就去?”陈远问道,手又不自觉地摸向了后腰的钢管。如果谈判破裂,他不介意用武力解决问题。
“去!但不是去打架。”林凡看出陈远的想法,严肃告诫,“陈大哥,记住,我们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拼命的。这次我们去,是‘谈判’,不是‘火并’。态度要硬,但手段要软。我们要拿回货,平安离开,并且尽量少损失。明白吗?”
陈远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明白,林子,我听你的。”
“好!”林凡看了看天色,“我们现在就去码头仓库。苏明,你留在邮局附近等我们,万一……我说万一有什么不对劲,你立刻去找公用电话,打给马科长办公室,就说我们去找老张谈手续,很久没出来。”
这是留个后手。苏明用力点头:“好!你们小心!”
林凡和陈远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些,然后朝着码头仓库的方向走去。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沉稳了许多,虽然前路未知,但心中有了底气和策略。
再次来到那条熟悉的、弥漫着鱼腥和霉味的巷子,远远就看到“昌盛货栈”那个破旧的招牌。仓库大门依旧虚掩着,但门口晃荡的那两个闲汉不见了。
林凡深吸一口气,推开仓库门。
昏暗的光线下,老张正坐在一个木箱上抽烟,脸色阴沉。角落里堆放的,正是他们那十几个熟悉的编织袋和纸箱,原封未动。看到林凡和陈远进来,老张抬了抬眼皮,冷哼一声,没说话。气氛有些凝固。
林凡脸上挤出一丝笑容,主动上前,客气地说道:“张老板,我们回来了。刚才派出所的同志来找过我们,说我们的货手续上还有点问题,让我们来跟您再商量商量。”
他故意点出“派出所”,既是提醒,也是施加压力。
老张把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碾灭,斜眼看着林凡,语气不善:“商量?有咩好商量?你哋滴货,来路不明,我点敢随便发车?出咗事边个负责?”(商量?有什么好商量?你们的货,来路不明,我怎么敢随便发车?出了事谁负责?)
果然是这套说辞。林凡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张老板您说笑了,我们的货都是正规渠道买的样品,都有发票的,绝对没问题。可能是刘建军同志没跟您说清楚,让您误会了。”
他又把刘建军抬了出来,意思是这事你知我知,中间人是谁大家都清楚。
老张脸色变幻了一下,显然对刘建军和派出所都有些顾忌。他沉默了几秒,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拿捏着姿态:“哼,就算来路正,我哩度系做正经生意嘎,手续要齐全嘎。你哋咁急,又要安全,系要额外花费人力物力嘎……”(哼,就算来路正,我这里也是做正经生意的,手续要齐全的。你们这么急,又要安全,是要额外花费人力物力的……)
图穷匕见,就是要钱。
林凡知道该摊牌了。他走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钱——不是钱包里剩下的,而是他特意让陈远从藏在内衣口袋的备用金里取出的两张“大团结”(二十元面额纸币),总共四十块钱。这比原本的托运费又翻了一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但又没多到让人眼红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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