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贼事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涟漪虽渐平息，却在苦楝与洛明微心中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
那疑似化形大妖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的行踪可能已然暴露，这西境之地，远比他们预想的更加危机四伏。
翌日清晨，苦楝早早醒来，并未惊动隔壁的洛明微。
他独自在房中调息，将昨夜那短暂交锋的细节在脑中反复推演。那窃贼的身手、眼神，尤其是那超乎常人的嗅觉，都指向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推开窗，清晨略带寒意的风涌入，带着边镇特有的尘土与牲口气息，也吹不散他眉宇间的凝重。
“笃笃。”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苦楝收敛心神，打开门，门外站着已然恢复男装的洛明微。她脸色还有些微微的苍白，但眼神已然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与聪慧，只是在那沉静之下，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休息得如何？”苦楝侧身让她进来，语气带着关切。
“尚可。”洛明微走进房间，目光扫过苦楝略显疲惫的脸，“你呢？昨夜……多谢了。”她的声音依旧刻意压低，带着少年人的清朗，但最后一句话，却流露出几分真挚的感激。
“分内之事。”苦楝摆摆手，不欲在此事上多言，转而道，“此地不宜久留，但我们也不能贸然离开，以免打草惊蛇。今日先在镇上转转，看看能否打探到一些关于尉迟家，或者……其他异常的消息。”
洛明微点头赞同：“正该如此。尉迟家在此地盘踞多年，根深蒂固，寻常百姓或许不敢多言，但市井之中，酒肆茶楼，往往能听到些风声。”
两人简单用了些客栈提供的、带着浓重西境风味的早膳——一种烤得焦香的馕饼和略带腥膻味的羊奶。
用膳时，他们都刻意放缓了动作，留意着周围食客的交谈。可惜，听到的多是些家长里短、皮毛交易的琐事，并未涉及他们想探听的内容。
饭后，两人信步走出客栈，融入了风石镇略显嘈杂的街市。
阳光炽烈，将土黄色的房屋和石板路照得发白。街上行人穿着色彩鲜艳、纹样奇特的服饰，语言也夹杂着不少晦涩的土语，让两人仿佛置身异域。
苦楝看似随意地浏览着路边的摊贩，目光却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和行人。
他注意到，一些看似普通的镇民，眼神偶尔会掠过他们这两个“外乡人”，带着一种审视，而非纯粹的好奇。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似乎有视线在不远处若有若无地跟随着。
洛明微则更侧重于观察细节。
她在一处贩卖粗糙陶器的摊前停下，拿起一个绘有奇异兽纹的陶碗，状似无意地与摊主攀谈起来。她声音温和，姿态放松，如同一个对西境风物感兴趣的游学士子。
“老丈，这上面的纹样好生奇特，不知是何寓意？”她指着陶碗上的兽纹问道。
那摊主是个皮肤黝黑、满脸褶皱的老者，抬眼看了看洛明微，又瞥了一眼她身旁气息沉凝的苦楝，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戒备，含糊道：“祖上传下来的花样，图个吉利罢了，客人要是喜欢，价钱好商量。”
洛明微笑了笑，没有追问，放下陶碗，又随意问了问附近的风物。老者见她只是闲聊，戒备稍松，倒也说了些关于附近山脉、气候的寻常话。
离开陶器摊，洛明微低声对苦楝道：“那兽纹……我似乎在古籍上见过类似的简笔描绘，与某些记载中的低阶妖族图腾有几分相似，但又不完全一样。而且，这老者言语谨慎，似乎不愿多谈本地之事。”
苦楝微微颔首，他也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警惕。“看来，尉迟家在此地的掌控力，非同一般。寻常途径，恐怕难以接触到核心。”
两人继续前行，来到镇中一处相对热闹的茶寮。找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点了壶本地常见的、带着苦涩味的砖茶。茶寮里人声混杂，各色人等皆有。
苦楝看似闭目养神，实则耳听八方。
洛明微则拿起随身携带的一本杂记，假装阅读，余光却留意着邻桌几个穿着体面、像是行商模样的人的谈话。
起初，那些商人谈论的也是货物价格、路途艰险。然而，当其中一人压低声音，提到“侯爷府上月又纳了第三房小妾，听说是个北域舞姬，妖娆得很”时，苦楝和洛明微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北域，有些敏感啊……一个西域的将军纳个北域人为妾……哼，果然有问题！’
苦楝暗戳戳想道。
另一人嗤笑道：“尉迟侯爷的喜好，谁不知道？府上奇珍异宝、美人骏马，哪样少了？听说最近还对一些古旧的石碑拓片产生了兴趣，派人四处搜寻呢。”
“石碑拓片？”先前那人疑惑，“侯爷什么时候好上这口了？”
“谁知道呢？许是附庸风雅吧……不过，我听说，负责搜寻的人，行事颇为隐秘，而且……好像还和镇子西头那个独来独往的‘哑巴药师’有过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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