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眼珠子瞪得像铜铃,嘴巴张成了“O”型,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他指着何雨水,那根夹着烟的手指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烟灰簌簌地往下掉,烫到了手背都毫无知觉。
“你……你……妖怪!鬼!”
他语无伦次地嘶吼着,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一屁股跌坐在地,沾了满身的泥土和酒渍,狼狈不堪。
何雨水没有理会他。
她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身体里这股前所未有的力量。
五感被无限放大,山风吹过松针的微响,远处公路上轮胎压过细小石子的声音,甚至许大茂那因为极度恐惧而擂鼓般的心跳,都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她能看清夜色下每一片雪花的晶莹棱角,能闻到空气中泥土、松木和二锅头混合的复杂气味。
这是一种神明般的体验。
她弯下腰,用那双恢复了力量的手,轻轻拍去墓碑上的浮土,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抚摸婴儿的脸颊。
“哥,以前你护着我,现在,换我护着你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那座孤坟,也不再看吓得魂飞魄散的许大茂,迈开步子,向山下走去。
她的步伐稳健而有力,那件宽大的旧棉袄在她挺拔的身形下显得有些滑稽,但没有人敢笑。
下山的路,来时花了她半条命,回去却如履平地。
寒风再也无法灌进她的肺里,反而像是在为她拂去身上的尘埃。
许大茂瘫在地上,看着那个背影消失在山路的拐角,才猛地打了个哆嗦,一股尿意上涌,裤裆瞬间湿热一片。
他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看了一眼何雨柱的坟,又看了一眼何雨水消失的方向,最后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冲下了山的另一条小路。
他这辈子跟傻柱斗,跟神仙可不敢斗!
……
除夕夜的京城,华灯初上,万家灯火。
何雨水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公交车上,靠着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与车流。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几个年轻人正戴着耳机,低头刷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们年轻的脸上,一片安详喜乐。
谁能想到,在这辆充满了节日气氛的公交车上,坐着一个刚刚用生命献祭,准备去复仇的归来者。
何雨水的心很静,静得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
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倒计时:
【剩余时间:9小时43分12秒。】
时间很充裕。
她提前两站下了车,走进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型超市。
超市里张灯结彩,循环播放着“恭喜发财”的贺年歌曲,购物的男男女女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这人间烟火气,对此刻的她来说,陌生又遥远。
她径直走向五金厨具区,无视了那些包装精美的昂贵刀具,从货架最下方,拿了两把最朴实无华的水果刀。
刀身约两寸长,不锈钢材质,黑色塑料刀柄,一把三块五。
结账的时候,收银的小姑娘一边扫码一边热情地对她说:“阿姨,新年好呀!祝您过年快乐!”
何雨水看着她脸上真诚的笑容,愣了一下。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对她这么笑过了。
她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元纸币,递了过去。
“新年好。”她回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再是之前那种风干橘皮般的老迈。
找零的硬币冰冷而坚实,她攥在手心,转身走出了超市。
两把小刀被她揣进了棉袄内侧的口袋,紧贴着胸口,像两块冰。
南锣鼓巷,95号。
这个地址,像一道魔咒,刻在何雨水的骨血里。
她曾经无数次地来,又无数次地被气走。
每一次,都是为了她那个不争气的哥哥。
此刻,她就站在这座充满了她童年回忆,也充满了她后半生屈辱的四合院门外。
朱漆的大门上,贴着崭新的春联和福字,门缝里隐隐透出光亮,还能听到里面传出的麻将牌的碰撞声、电视机的喧哗声,以及一家人推杯换盏的欢笑声。
好一派阖家欢乐、其乐融融的景象。
何雨水没有立刻进去。
她就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静静地站在门外的阴影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她在等,等夜再深一些,等酒再酣一些,等所有人都进入最放松、最没有防备的状态。
除夕夜,是团圆夜。
她要送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去团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剩余时间:7小时01分05秒。】
晚上九点整。
院子里的喧闹声达到了顶峰。
何雨水抬起手,叩响了那扇沉重的大门。
“咚,咚,咚。”
三声,不轻不重,却像三记重锤,敲在了这除夕夜的喧嚣之上。
里面的笑闹声停顿了一下。
“谁啊?大过年的,又是哪个街坊来拜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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