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听到“幽冥之花”四个字时,瞳孔明显地微微收缩了一下,脸上飞快地闪过一抹极其惊讶和难以置信的神色,嘴唇微张,但她强行忍住了没有立刻打断,只是身体不自觉地微微前倾。
“据说它通体洁白剔透,不沾一丝俗尘,如同冰晶雪魄雕琢而成,没有叶片,只在特定的时节、特定的地点,在腐殖质极厚、终年不见天日的幽暗密林深处悄然绽放,见过它真容的人少之又少,它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场虚幻易碎的梦。”城城的描述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摄影爱好者特有的诗意和极致专注,眼中闪烁着纯粹追求的光,“我想找到它,用我的镜头,真正地、清晰地把它记录下来,让更多人知道,这世间还有如此不可思议的造物。这成了我……退役后漂泊生活里,最强烈的一个念想,一个支撑着我走下去的目标。”
他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许无奈,也有些许自我解嘲:“可能听起来有点傻,有点不切实际,为了一个虚无缥缈、不知真假的传说,就孤身一人跑到这种连老猎户都轻易不来的地方,风餐露宿,冒险犯难,甚至差点把命搭上。”
“所以,你不是来打猎的,也不是来采稀有药材的,更不是……外面犯了事,躲进山里避祸的?”七月逐一确认道,眼神里的锐利和审视不知不觉中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好奇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不是。”城城回答得斩钉截铁,目光坦然,“我只是个追着传说跑的找花人。那些陷阱,是为了防范山林里的猛兽,尽可能地保护自己,也尽量用最有效、对猎物痛苦最少的方式获取必需的食物。那些野外生存的技能,是以前在部队里用血汗换来的保命本事。救你,”他看了一眼她受伤的腿,语气诚恳,“是因为于情于理我都不能见死不救,这是底线。更何况,”他顿了顿,带着一丝歉意,“从某种程度上说,你还是踩中了我布下的陷阱才受的伤,我更有责任。”
真相似乎比想象中更……出乎意料,甚至带着点不合时宜的浪漫主义色彩。一个经历过铁血沙场的退役侦察兵,一个追着植物传说跑的摄影爱好者?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奇妙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听起来远比什么逃犯、杀手要离奇得多,却又奇异地符合他身上那种矛盾的气质——刚毅与专注,武力与沉静,煞气与热爱。
七月久久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上下下重新打量着城城,仿佛要在他身上找出更多佐证,似乎在心中重新评估着眼前这个复杂而独特的男人。她尤其注意到他提到“幽冥之花”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近乎虔诚的光亮,那是一种纯粹的热爱和执着追求,是装不出来,也掩不住的。
“幽冥之花……”七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我爷爷……林老山,他好像……不止一次提起过几次。他说那是大山精灵的眼泪,是月光凝结成的魂魄,只在最深最暗的沟壑丛林最深处,伴着最清澈的月光才会出现一瞬间。老辈人说,看见它的人,会得到山神的祝福,找到一生的幸运,但也可能……被它的美丽勾走魂魄,永远迷失在深山雾瘴里,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带着一种对古老传说的敬畏,“他一直说,那多半是老辈人编出来唬小孩、或者自我安慰的故事,当不得真。”
她抬起头,再次看向城城,目光已然与先前截然不同,之前的戒备和审视几乎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惊讶、初步理解、和一丝不可思议的玩味与探究。
“所以,你这么大阵仗,吃了这么多苦,受了这么多罪,甚至差点把命都丢在这儿,就为了找一朵……可能压根儿就不存在的花?”她的语气里没有嘲讽,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理解的、却又不乏钦佩的好奇。
城城坦然地点点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嗯。我知道,在很多人看来,这确实有点……执拗,甚至愚蠢,对吧?”
七月盯着他看了足足好几秒,仿佛要确认他是不是在开玩笑。忽然,她像是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但因为突然牵动伤口,立刻又痛得龇牙咧嘴,表情十分滑稽,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呦……痛死我了……哈哈……”她一边吸着冷气,一边还是忍不住笑,肩膀抖动着,“是挺蠢的,蠢得有点……可爱?但我好像……有点信了。你这人,看着挺精明的,身手那么好,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没想到骨子里是个……是个……花痴?”她终于找到了一个觉得最贴切的词,说完又忍不住想笑。
城城被她这直白又突兀的评价弄得有点窘迫,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鼻子,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一丝无奈又释然的淡淡笑意。这种被一个山里姑娘直言不讳地说成“花痴”的经历,倒真是他人生里头一遭。
“行了,你的底细,我大概知道了。”七月好不容易止住笑,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语气彻底放松下来,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闹了半天,原来是个退伍的兵哥哥,不好好在家待着享清福,跑我们这穷山恶水里来当采花大盗。结果呢,传说中的花还没采到,先把我这么个大活人给‘采’了,还顺带惹了一头几百斤的野猪祖宗。你这运气,也不知道是该说好还是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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