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故宫的琉璃瓦在秋阳下泛着冷光。
太和殿的朱漆柱上还留着弘光朝的蟠龙旧痕。
只是案头的奏章已换成了郑氏商号的流水账。
郑森坐在原弘光帝的御座上,指尖划过松江织户纳布三千匹的记录。
吴王,岳州加急书信。
陈明遇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陈明遇手里捧着信筒。
郑森接过信纸。
陈明遇在一旁补充。
高夫人已率大顺军残部在洞庭湖畔集结,说愿共击胡虏,分治江汉
信纸的字迹潦草,显然是仓促写就,却透着一股悍然之气。
郑森想起史书中李自成死后,高桂英带着大顺军余部辗转南下,最终与南明联合抗清的往事。
他的指尖在二字上顿了顿。
他陷入沉思时,李寄捧着另一份奏疏进来。
吴王,刑部大牢的南归客案,臣以为该有个了断了。
南归客?
郑森皱眉,这才想起弘光朝的旧事。
去年马士英掌权时,凡是从北方逃回的官员,都被安上的罪名打入大牢,理由是未殉国便是不忠。
这些天他正忙于浙江防务,竟把这桩冤案忘了。
奏疏上列着三十七个名字。
最末两行用朱笔圈着:张家玉,原翰林院编修。
另一行朱圈写着:苏观生,原户部主事。
郑森的目光在这两个名字上凝住。
他记得张家玉,这位岭南才子后来在东莞举义,率乡勇抗清至最后一刻,是史书上赫赫有名的岭南三忠之一。
而苏观生,虽然后来扶持绍武帝闹出同室操戈的笑话,却也是个敢在广州城破时自缢的硬骨头。
这些人...郑森指尖叩着案面,都是被阉党余孽构陷的?
正是。
李寄翻开随身的账册,那是他从刑部档案里抄来的。
张家玉因弹劾马士英亲信贪墨,被反咬曾降顺贼
苏观生主持漕运时,拒不给阮大铖的船队免税,便被扣上私通建虏的帽子。
李寄想起钱谦益近日的动作。
礼部新招的官员里,十个有八个是东林或复社出身,连经世学堂的算学先生都要沾亲带故。
东林党固然清誉在外,可抱团起来,比阉党更难制衡。
甘辉!
郑森扬声唤道。
武将班的甘辉应声而入,铁甲上的刀痕还留着芜湖大捷的印记。
你带五百亲兵,随李大人去刑部大牢,把所有南归客都放出来。
甘辉愣了愣:那些人不是通虏的奸贼吗?前明的卷宗...
卷宗是马士英写的。
郑森打断他,将李寄的奏疏扔过去。
弘光帝的龙椅都坐不稳了,他们的卷宗还算数?
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殿外的旗幡。
告诉牢里的人,想回家的发商号路引和盘缠,想留下的,本王给他们官做。
李寄跟着甘辉走出太和殿时,正撞见钱谦益带着一群生员过来。
为首的书生捧着《东林点将录》,要请吴王御批重刊。
钱谦益看见李寄手里的释放令,眉头微蹙:李大人这是...
奉吴王令,释放刑部狱中的南归客
李寄将文书亮给他看。
其中有位张家玉先生,当年还是东林书院的旁听生呢。
钱谦益的脸色变了变。
张家玉弹劾马士英时,他正在南京为弘光帝草拟即位诏书,那时为了不得罪阉党,默许了对张家玉的构陷。
刑部大牢的木门早已朽坏。
铁锁上的铜绿厚得能刮下半斤。
甘辉的亲兵踹开门时,霉味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三十七个南归客挤在三间牢房里。
有人在默写《出师表》。
有人在用草棍演算田亩。
还有人对着墙缝里的阳光发呆。
谁是张家玉?苏观生在哪?
甘辉的嗓门震得蛛网直颤。
角落里一个穿破棉袄的中年人猛地抬头。
他颧骨高耸,眼神却亮得惊人——正是张家玉。
他身后站着个矮胖中年人。
矮胖中年人手里还攥着半截算盘,正是苏观生。
你是何人?
张家玉的声音沙哑却挺直了脊梁。
牢里的其他人也纷纷站起,虽然衣衫褴褛,倒有几分读书人的风骨。
李寄展开释放令。
郑森那带着海商气息的笔迹在昏暗的牢里格外醒目。
凡北归诸臣,若怀报国之心,不问前嫌,量才录用。郑氏商号月俸五两,米三石,另发棉布两匹。
郑森?
苏观生突然笑出声。
算盘珠子被他捏得咯吱响。
那个海寇?他也配发官俸?
总比马士英的诏狱强。
甘辉从亲兵手里接过个布包,扔到地上。
包袱散开,露出里面的白米和叠得整齐的杭绸——那料子比前明翰林的官服还好。
想走想留,给句痛快话!
张家玉盯着那匹棉布。
他突然想起去年冬天,狱卒给他儿子送寒衣,用的就是这种布,说是郑氏商号的救济品。
他蹲下身,指尖抚过布面细密的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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