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忆泡就这般轻而易举地、毫无征兆地碎裂了,没有爆炸,没有能量逸散,只是化作一小撮闪烁着微光的、冰蓝色的尘埃,像被无形的风吹拂,瞬间飘散、消融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任何信息、任何情感的残留。
夜溪怔在了原地。
不甘心驱使她变得固执。
她再次伸出手,这次目标是一个更大一些、内部光点旋转更为剧烈的忆泡。
结果,一模一样。
指尖穿过,轻微的“啵”声,化为虚无的光尘。
她仿佛成了一个在沙漠中寻找绿洲却只找到海市蜃楼的旅人,明知是空,却仍忍不住一次次尝试。
她点向第三个、第四个......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缺乏迟疑。
“啵”、“啵”、“啵”......清脆的破裂声,在这空间里接连响起,构成了一首单调、诡异、令人心慌意乱的安魂曲。
每一个忆泡的湮灭,都没有带来任何信息,只带来更多的、冰冷的蓝色光尘,它们像一场沉默的、微型的风雪,围绕着她飘散,然后消失。
随之积累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失落和孤立无援。
她眼睁睁看着唯一可能通往过去的线索,在自己指尖一个个化为乌有。当最后一个忆泡也在她触及之下悄然破灭时,整个空间恢复了最初的状态。
不,甚至比最初更令人绝望。因为现在,除了镜子和她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被困住了,不仅困在这个物理的镜殿里,更困在了“现在”这个空洞、无知的自我之中。
她喘着气,并非因为劳累,而是源于精神上的窒息。她不得不将目光,重新投向正前方那面主镜,那个最初、也是最直接的“他者”。然后,她的呼吸骤然停止,瞳孔猛地收缩。
镜中的倒影,有着与她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部轮廓——同样的鼻梁弧度,同样的唇形,同样苍白的肌肤,甚至眉宇间那种挥之不去的、易碎的精致感也如出一辙。
但区别,像一道突然出现的、深可见骨的裂缝,清晰、刺眼,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对比。
头发是纯然的墨黑,浓郁、厚重,如同被最深沉的夜色浸透,没有一丝杂色,与她此刻从白渐变至黑的发色形成了无法忽视的对比。
那双眼睛,同样是冰蓝色,却比她此刻充满茫然和困惑的蓝色要冰冷得多,像是蕴藏着万古不化冰川的深渊,眼底沉淀着无法估量的时光重量以及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那不是茫然,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疏离感的审视,甚至,在那微微抿起的嘴角边缘,还噙着若有若无的嘲弄。
仿佛她——镜外的夜溪——以及她刚才触碰忆泡的徒劳行为,都只是一场早已被洞悉结局的、拙劣而无聊的表演。
“!?”
强烈的震惊和巨大的熟悉感如同冰锥,瞬间刺穿了她先前所有的茫然和困惑。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你是谁?!” 她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尖叫,喉咙却像是被扼住,发不出任何音节。
镜中人只是沉默着,像一尊用最完美的技艺雕琢而成、却注入了冰冷恶意的雕像,透过光滑剔透的镜面,凝视着这个迷失的、残缺的、正逐渐变得不像“自己”的她。
夜溪下意识地抬起手,指尖颤抖地拂过自己胸前由白渐变成灰黑的发丝。
镜中的黑发少女,也做出了一个抚摸发梢的动作,但她的眼神却丝毫未变,依旧那么冰冷,甚至还夹杂着一丝怜悯。
不,那更像是一种长期积累的嫉妒被扭曲后,所转化而成的快意,以及一种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被无数面镜子中的、无数个这样的“非我”同时注视着,夜溪感到一种寒意和恐惧。
仿佛被剥去了所有伪装和防御,赤裸裸地暴露在一个充满潜在敌意的目光之下。她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视,但脚跟却抵住了后方冰冷坚硬的镜壁,无处可逃。
她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冰冷的恐惧像无数细密的藤蔓,从脚底缠绕而上,紧紧捆缚住她的心脏和呼吸。
镜中黑发少女的影像,在她因极度恐惧而放大的瞳孔中开始变形,仿佛那光滑的镜面正在软化,那个陌生的存在即将突破维度的束缚,向她扑来。
就在她的精神紧绷到极致,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耳中响起嗡鸣,几乎要被这无声却重若千钧的压力彻底碾碎的刹那——
一道声音,带着剔骨寒意,慵懒戏谑地,似从四面八方每一个镜面中同时渗出,又似直接从那面映着黑发少女的镜子深处震荡而来,每一个字都拖曳着令人极度不适的尾音,最终凝固成一个诡异音符:
“??~好可来近下殿主公”
喜欢逆神者:于黄昏的残响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逆神者:于黄昏的残响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