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记得我的人......没有了。”她轻轻地说,那轻飘的语调里是一种认命般的空洞,“那我......是谁的证明......还在哪里......夜溪......为什么......要存在......”
眼泪流得更急,她却只是更紧地抱住自己。
“刚才......站在树下......”她喃喃,声音闷在臂弯里,含混不清,“我拼命想......想我是谁......我从哪里来的......”她吸了一口气,那声音尖锐而痛苦,“......可是......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冰冷的......白......”
洛川的手静静搭在铁链上,清晰地感受着从那具小小身体传来的震颤。他只是一个沉默的岸,一座无言的礁石,承接着这场无声的海啸。任何语言都是徒劳的轻浮。
裂隙渗出的暗红光晕仿佛又偏移了几分,更清晰地照亮她蜷缩的背影。洛川的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脊线,然后,凝固在她散落的长发上。
变化正在无声而剧烈地发生。
那原本如初雪纯净的银白,自肩颈处的发根开始,被一种不祥的灰色浸染。
那灰色极淡地晕开,然后逐步向下,颜色加深,变为沉郁的烟灰,如同被污水一遍遍冲刷,直至那几缕垂落她膝头、随风微动的发梢,彻底化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墨黑。
白、灰、黑,在她发丝上交织出一幅诡异而刺目的渐变图,仿佛她正从某种纯粹的状态,无可挽回地滑向混沌。
就在这时,天际的裂隙深处,传来一声极其遥远却沉闷的轰隆,像是某种巨大结构的坍塌,声音硬冷地砸破了后院的死寂,短暂地撕裂了粘稠的哀伤。
洛川的手指无意识地下移,极轻地,用指尖捏起一缕她垂在背后的发丝。
一股诡异的冰冷瞬间刺入他的指尖,那是一种活生生的、正在疯狂抽离温度和生机的虚无感,冻得他指骨几乎瞬间僵麻。
他猛地松开手。
而她,对这一切毫无所觉。她沉浸在那片吞噬一切的空白与哀恸之海的海底。直到她抬起被泪水浸得冰凉的手,茫然地想去擦拭脸颊,指尖却无意间勾缠到了几缕垂在胸前的发丝。
动作骤然停滞。
指尖停留在那截墨黑、冰凉、陌生的发梢上。
死一样的寂静笼罩下来。连风似乎都停了。她细微的颤抖也消失了。
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婴儿般的懵懂,低下头,看着自己指尖上沾染的湿意。她又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自己冰凉濡湿的脸颊。
冰蓝色的眼眸中,那滔天的悲伤如同被一块巨大的橡皮擦凭空抹去,没有过渡,只剩下一片彻底的空旷与茫然。干净得令人心惊。
她眨了眨眼,睫毛上还挂着将坠未坠的泪珠,眼神却纯净得像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雨,里面什么都没有了。
她望着自己湿润的指尖,又缓缓抬起头,茫然地环顾四周——荒草,残垣,锈蚀的秋千,扭曲的老树,最后,目光落在头顶那片无声蠕动、散发着不祥红光的巨大裂隙上。
“......奇怪。”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刚哭过的细微鼻音,却干净得没有一丝悲伤的杂质,只有全然的、找不到源的困惑,“我......为什么......”
她低下头,看着指尖那抹刺眼的墨黑,眉头微微蹙起,像一个面对无解谜题的孩子。
“......在哭?”
她坐在吱呀轻响的秋千上,身影在庞大诡异的天空背景下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发梢那抹突兀的墨色,是命运冷酷的批注。
而她眼中那片一无所有的茫然,锋利地割裂着现实。
洛川站在她身后,指尖那缕噬骨的冰冷仍未散去。他看着那在风中微微飘动、色彩诡谲渐变的发丝,再看向她那双被疑问占据的、一尘不染的眼眸。
记忆的边界,并非堤坝,而是流沙,正在他眼前无声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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