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修库深处的空气冷得像是在冰箱里冻了三个世纪，吸进肺里都能带出冰碴子。
林骁顺着铁轨旁的检修梯一路向下，靴底撞击金属的脆响在空旷的地底荡开。
腕表的震动越来越密，像是一只发了疯的知了，红光把四周斑驳的锈迹照得像渗出的血。
他拨开一丛垂落的电缆，视线里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
那是一台银灰色的冷藏运输舱，外壳上的制冷机组还在发出细微的嗡鸣，在这死寂的废墟里听起来像某种怪兽的呼吸。
林骁皱了皱眉，放慢脚步，手指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枪柄。
想象中的原始病毒样本、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变异肢体统统没有，透明的舱盖下，只有一卷孤零零的黑色加密数据带。
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但“Project Firebrand（火种计划）”那几个花体字母依旧扎眼。
最下方的签名位，赫然是一个被特殊墨水拓印的指纹，那熟悉的螺旋纹路，林骁闭着眼都能认出来——那是陈牧那个奸商的右手中指。
陈牧这老狐狸，临死还给我留了个盲盒？
林骁骂了一句，手上的活儿却没停。
他从怀里掏出那支赵雷步枪的零碎配件，挑出一根尖锐的击针，精准地挑开了运输舱侧面的控制面板。
老周之前塞给他的那个信号解码器正好派上用场，这玩意儿虽然看着像个收音机，但那层铝箔屏蔽网做得很地道。
随着电线对接时的那声轻响，控制面板上弹出一个全息投影。
画面很抖，陈牧那张写满了“我很有钱但我很烦”的脸出现在空气中，背景正是末世爆发前那间充满机油味的枪械模型店。
“如果你看到这段视频，说明你还没死，而且还没变成那种只知道啃脑子的蠢货。”视频里的陈牧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手里把玩着那把M1911复刻模型，“听着，林骁。系统这玩意儿是我留给这世界的最后一根保险丝。它能让你‘一人成军’，但如果你只想着一人成军，那你永远只是个拿枪的屠夫。真正的火种，得让所有人都握住枪。”
视频戛然而止，陈牧最后那个眼神深邃得让人发毛。
还没等林骁细品这段“临终关怀”，头顶上方的排风口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他在下面！带着病毒源！”
“交出东西，老子放你一条生路！”
林骁听出了那个声音，是铁颚帮的那个副手。
这帮丧家之犬显然是被人当枪使了，声音里透着的不是贪婪，而是那种被逼到绝境后的歇斯底里。
显然，有人在外面散播了“林骁手握病毒”的假消息。
林骁吐掉嘴里的铁锈味，看着手里那卷数据带，又看了看怀里那把没子弹的M1911。
跟这帮被吓破胆的蠢货解释什么是“火种计划”？
那纯属浪费唾沫。
他猛地起身，将数据带像抛绣球一样高高扔向半空。
“想要？拿去！”
在铁颚帮众人视线被吸引的瞬间，林骁右手一抖，最后一枚空弹壳划出一道精准的弧线，重重击在了头顶那根早已不堪重负的蒸汽管道阀门上。
浓郁的高温白雾瞬间炸裂，像是一团巨大的把整个维修库塞得严严实实。
惨叫声和谩骂声乱成一团，林骁在白雾中像只幽灵一样掠过，在经过那个满脸横肉的副手身边时，他猛地一伸手，将那把M1911复刻模型直接塞进了对方怀里。
“拿着它，去守夜人指挥部。”林骁的声音低得像在交代遗嘱，“告诉他们，火种在人心，不在枪膛。想活命，就别松手。”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林骁已经拽住一根垂下的检修链条，脚尖在墙壁上一蹬，整个人借着惯性窜向了高处的通风管。
混乱的白雾边缘，林骁回过头。
他看见那个被吓得快尿裤子的副手，竟然鬼使神差地举起了那把无弹模型枪。
不是为了瞄准谁，而是像陈牧生前最喜欢做的那样，姿势笨拙却又虔诚地对准了自己的额头，完成了一个“空枪敬礼”。
那一刻，副手眼底的恐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信念”的荒诞感。
腕表在此时骤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橙光，热度几乎要灼伤林骁的手腕。
【最终验证通过。】
【宿主意识认知更新：火种非孤火，众燃方为光。】
【“一人成军”协议已失效，正在转入“万众成火”模式。】
【全域武器库自修复模块已激活。是否确认开启？】
林骁看着那行闪烁的文字，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
“确认。搞快点，别耽误我上去透气。”
远处的地表，无数幸存者据点的武器库里，那些生锈、卡壳、被废弃的枪械突然同时发出了整齐划一的金属撞击声。
那是机械在自行重组，是死物在被重新赋予灵魂。
林骁顺着通风道爬出地面，寒冷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他没去理会身后维修库里的喧闹，而是反手扣紧了冲锋衣的领口，消失在漆黑的废墟深处。
在一座孤零零立在废弃地铁站上方的信号塔前，林骁停下了脚步。
塔顶的那盏警示灯还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闪着红光，像是一只在黑暗中窥视的眼。
他攀上锈迹斑斑的梯子，每一步都踏在时代的废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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