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明白了,那辆13路公交车从来不是属于某一个人的。它像一条沉睡在城市血脉里的暗河,只在午夜时分悄然浮现,载着那些被遗忘的、被诅咒的、被遗弃的灵魂,在人间与幽冥之间来回摆渡。而如今,这辆车的钥匙,竟静静地躺在我掌心,冰凉如霜,却烫得我整条手臂都在颤抖。
我不是自愿成为“司机”的。可当那一夜,我亲眼看见那个曾袖手旁观的小学老师,在暴雨中被无形的手拖进下水道,发出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尖叫时,我知道,我已经无法回头了。
那天晚上,我站在街角,雨水顺着我的发梢滴落,像一串串无声的泪。我没有上前救他——不是我不想,而是不能。规则不允许。就像当年他们对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孩视而不见一样,我也只能看着他消失在黑暗深处。那一刻,我忽然笑了。原来,报应从不迟到,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降临。
从那以后,我开始主动寻找他们——那些在别人危难时刻选择冷漠的人。他们或许曾在火灾现场举起手机拍照而不报警;或许在深夜听见楼上传来女人的哭喊却关紧了门;或许眼睁睁看着老人倒地,却怕被讹诈而匆匆走开……他们自以为无罪,可他们的沉默,早已在命运的账本上刻下了名字。
我成了新的“司机”。13路公交车依旧准时在午夜零点三十七分出现在城东老车站。锈迹斑斑的车身上,数字“13”泛着幽绿的光,像是某种古老符咒的印记。车灯昏黄,照不透浓雾,却总能精准地映出那些人的脸——苍白、惊恐、写满悔恨。
我穿着那件熟悉的旧制服,坐在驾驶座上,后视镜里不再是我自己的倒影,而是一张张模糊不清的脸,层层叠叠,仿佛无数双眼睛在背后凝视着我。方向盘冰冷,握上去时,指尖会传来一阵细微的震颤,像是整辆车都有生命,在低语,在呼吸。
第一位乘客是个年轻女人,三十岁左右,打扮精致,手里还拎着刚买的奢侈品包。她上车时脚步轻快,甚至带着一丝得意,直到她抬头看见我制服上的编号——013。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的声音突然变了调。
我不说话,只是缓缓启动车子。引擎的声音很怪,像是有人在低声哭泣,又像是铁链拖地的摩擦声。车厢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路灯,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
“那天……我只是路过。”她喃喃地说,眼神开始涣散,“那个孩子掉进河里,我……我没敢跳下去。我不会游泳……我真的不会……”
我依旧沉默。但我知道,她口中的“孩子”,是她亲妹妹的儿子。她在岸边站了整整十分钟,看着那小小的身影挣扎、沉没,最后连呼救声都消失了。她拍了视频,发了朋友圈:“今天遇到个熊孩子自己玩水掉河里了,真可怜。”配图是河水翻涌的照片,点赞过百。
车子驶过一座桥,桥下黑水滚滚。忽然,一只湿漉漉的小手猛地拍在车窗上,紧接着,一张惨白的小脸贴了上来,眼睛空洞,嘴唇发紫。女人尖叫起来,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下的座椅像长出了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四肢。
“他想和你一起回家。”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
她哭着求饶,说愿意做任何事,只要放过她。可13路从不接受忏悔,只负责运送。车子缓缓停下,车门打开,外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浓雾。那只小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一点点拖入黑暗。
我关上车门,继续前行。
第二位乘客是个医生。白大褂整洁,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他上车时甚至笑了笑:“林晚?好久不见。”
我心头一震。他是我大学时期的导师,也是当年那场医疗事故的主刀医生。一个农民工因车祸送来急诊,失血过多,需要立刻手术。但他嫌患者没医保、家属凑不齐押金,拖延了两个小时。等最终同意动刀时,人已经脑死亡。
“你知道吗?”他坐定后,语气轻松得像在讲课,“有时候,不是我不想救,而是系统不允许。我们只是齿轮,不是神。”
“可你是医生。”我盯着前方漆黑的道路,轻声说。
他耸耸肩:“可我不是圣人。”
话音未落,车内温度骤降。通风口吹出的不再是暖风,而是带着血腥味的冷气。病历纸一张张从空中飘落,每一页都写着同一个名字,同一个时间,同一个死因——延误救治。他的脸色终于变了。
“你们……你们不懂体制的难处!”他吼道。
就在这时,手术室的灯光亮起。不知何时,车厢变成了手术台的模样,无影灯刺眼,监护仪发出长长的“嘀——”声。几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身影围了上来,动作机械,脸却是模糊的。他们把他按在台上,剪开他的衣服。
“现在,轮到你体验一下,被耽误的感觉。”我说。
他惨叫着,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最终被一声心电监护的静音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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