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上驾驶座的时候,手指微微发颤。
那顶鸭舌帽就挂在后视镜上,灰扑扑的,像是被人遗忘多年。帽檐边缘已经磨损,露出几缕发黑的棉线,像是干涸的血丝。我伸手取下它,指尖触到的瞬间,一股阴冷顺着指骨爬上来,仿佛有谁在暗处轻轻咬了一口。但我还是把它戴上了。帽檐压低,遮住眉眼,世界顿时暗了一圈,只剩下前方那条幽深的公路,像一条通往地底的咽喉。
车内很静,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可那呼吸,又不像是我的。节奏太慢,太沉,像是从车底、从轮胎缝里渗出来的。我盯着后视镜,镜面有些模糊,像是蒙了一层雾,又像是被谁用手指在上面画过什么。我抬手想擦,却在那一瞬,看见镜中的自己——
我的脸,正在腐烂。
不是溃烂,不是流血,而是一种缓慢的、无声的崩解。皮肤像纸一样起皱、剥落,露出底下灰白的肌肉,眼眶塌陷,瞳孔却依旧睁着,直勾勾地望着我。我猛地后退,撞上座椅,可镜中的“我”没有动,反而冲我笑了,嘴角裂到耳根,牙齿黑黄,像枯枝。
我闭上眼,再睁开。
脸恢复了原样。清秀,苍白,是我熟悉的模样。可我知道,那只是表象。就像这辆公交车,外表完好,内里却早已被什么东西蛀空。
我握紧方向盘。皮革冰冷,掌心却渗出冷汗。它黏在掌纹里,像某种活物在爬。广播忽然响起,声音沙哑,像是从老式磁带里挤出来的:“下一站,槐树巷。请乘客准备下车。”
我没有开过这条线。
我明明记得,我今天坐的是城东环线,七路公交。可现在,我坐在一辆编号“11”的车上,车身斑驳,车窗泛黄,像浸在陈年尸水里。路线图贴在前门旁,纸页发脆,字迹模糊,只依稀能辨出“槐树巷”三个字,像用指甲刻上去的。
我低头看自己的工牌,上面写着“林晚”,是我的名字。可照片上的人,嘴角微微上扬,那不是我平时的样子。我从不笑得那么深。
后视镜里,后排坐着两个人。
一个男人,穿黑衣,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他怀里抱着一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穿着红裙子,脚上一双小皮鞋,鞋尖朝内,像是被谁摆正的。他们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两尊蜡像。
可就在广播响起的那一刻,小女孩缓缓抬头,看了我一眼。
她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眼白。
我猛地踩下刹车,可车没停。引擎依旧低鸣,车轮继续滚动,仿佛这辆车,根本不受我控制。窗外的夜色浓得化不开,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却照不进车内。每一盏灯下,都站着一个人影,穿着和我一样的制服,戴着同样的鸭舌帽,面无表情地望着车驶过。
我开始回忆。
三天前,我接到调令,从七路调到十一路。人事科的小张笑着说:“十一路冷门,但工资高,夜班补贴翻倍。”我没多想,签了字。可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开着这辆车,停在一条窄巷口,巷子深处有棵老槐树,树干扭曲,像一只伸向天空的手。树下站着个小女孩,她说:“姐姐,你能载我一程吗?”
我答应了。
她上车后,坐到最后排,一言不发。我从后视镜看她,发现她的脚没有影子。
梦醒后,我出了一身冷汗。可第二天,我还是上了十一路的车。车库里,这辆“11”号车孤零零地停在最角落,车身积灰,轮胎干裂。调度员老陈递给我钥匙时,眼神躲闪:“这车……有点邪性。以前的司机,都走了。”
“走了?调走了?”
他摇头:“不见了。一个都没回来。”
我没信。可现在,我信了。
广播又响了:“下一站,槐树巷。请乘客准备下车。”
我死死盯着前方,可路开始扭曲。柏油路面裂开细缝,缝隙中渗出黑色的液体,像油,又像血。路边的树影拉长,扭曲成人的形状,有的跪着,有的仰头嘶吼,可声音被夜吞没了。车速越来越快,我踩不住刹车,方向盘也不听使唤,它自己在转动,带着我,驶向那条巷子。
后视镜里,黑衣男人缓缓抬头。
他的脸是空的。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平滑的皮,像被谁用刀刮过。小女孩从他怀里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驾驶室。她的脚步很轻,可每一步,车都震一下,像是踩在人的心脏上。
她停在我身后。
我闻到一股味道——槐花的香气,甜腻得发馊,混着泥土和腐肉的气息。
“姐姐,”她轻声说,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你终于来了。”
我猛地回头。
她就在我耳边,脸贴着我的脸。镜子里,我们并排而立。她的脸完好无损,而我的,又开始腐烂。皮肤一块块剥落,露出森森白骨。可她却笑了,笑得天真无邪。
“你替我开了三年车,”她说,“现在,该我替你了。”
我忽然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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