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扑过去想拽回儿子,却踢到一具课桌下的幽影。那孩子抬头,阴影的脸突然清晰——竟是童年时的格里戈里!他穿着褪色的少先队服,胸前别着歪斜的徽章,手里紧握半块黑面包。“妈妈说考不上大学,面包会变成石头……”幽影喃喃道,面包在他掌心石化,沉重地坠向地面。
“不!”格里戈里(教导主任)发出非人的嚎叫,藤蔓根须疯狂抽打。幽蓝火焰席卷教室,课桌椅在火中扭曲成人形骨架,骨架上挂着写满分数的纸条。铃声尖锐到极致,伊万的耳中渗出血丝。他看见谢尔盖站在墙洞前,身影开始透明,像融化的雪人。男孩回头,最后看了父亲一眼,嘴唇无声开合:“选择……妈妈……”
墙洞猛地闭合。谢尔盖消失了。灰烬从天花板簌簌落下,覆盖住燃烧的火焰。铃声戛然而止,死寂中,只有格里戈里的藤蔓根须在灰烬里抽搐,每片叶子脸都凝固在无声的尖叫中。他青灰色的脸转向伊万,黑色雾气在眼窝翻滚:“下一个……是谁?”
伊万跌跌撞撞冲出教室,走廊的苔藓已爬满墙壁,无数细小眼睛在蠕动。他跑下楼梯,冲出校门。寒风如刀刮在脸上,却带着活人的气息。他瘫倒在雪地里,望着教学楼黑洞洞的窗口。最高那扇窗后,隐约浮现出谢尔盖的侧影,正平静地望着涅瓦河的方向。他的身影渐渐淡去,与玻璃上凝结的冰花融为一体。
三天后,伊万和安娜站在教育委员会冰冷的办公室里。窗外飘着细雪,窗内暖气嘶嘶作响。委员会主席波波夫同志——一个秃顶男人,金丝眼镜后藏着疲惫——推过一份文件。
“失踪人口报告我们收到了。”波波夫用钢笔敲着桌面,“但根据校方记录,谢尔盖·伊万诺夫同学于1月15日正常到校,参与集体学习活动。精神状态良好。格里戈里老师可作证。”他翻开另一份材料,上面盖着鲜红的公章,“格里戈里·谢尔盖耶维奇同志因过度劳累,突发心梗逝世。遗体在办公室发现。他是教育战线的烈士。”
安娜浑身发抖:“可墙上有字!学校会吃人!谢尔盖被墙带走了!”
波波夫摘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伊万诺夫同志,安娜同志,苏维埃不相信鬼神。只相信组织,相信科学。”他指指墙上标语,“‘向科学进军!’谢尔盖同学可能去了别的城市,或者……”他意味深长地停顿,“受了不良分子蛊惑,加入地下反苏维埃组织。建议你们配合克格勃调查,争取宽大处理。”
伊万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他想起谢尔盖消失前的眼神,想起妻子在厨房的泪水,想起童年时斯摩棱斯克原野上飞舞的蒲公英。他猛地抬头:“我要换学区!搬去远东!只要离开这所学校!”
“搬?”波波夫冷笑,“全苏维埃的学校都一样。纪律是钢铁,孩子是矿石。不锤炼,不成钢。”他按下桌铃,“警卫同志,请送伊万诺夫夫妇出去。他们需要思想改造。”
回家的电车叮当行驶在涅瓦大街。安娜靠在丈夫肩上,无声流泪。伊万望着窗外:商店橱窗贴着“超额完成生产指标”的海报,工人雕像高举铁锤,孩子们排着整齐的队伍走过广场,歌声嘹亮:“祖国,我的母亲……”没有一张脸是放松的。他们的笑容像用模具压出来的,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得可怕。
公寓楼静得像坟墓。伊万推开门,一股寒意扑面而来。客厅墙壁的墙纸全剥落了,露出底下赤裸的砖墙。砖缝里,血字正在缓缓浮现:“选择。现在。”字迹新鲜湿润,带着谢尔盖笔迹特有的圆润弧度。
安娜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到冰冷的砖面。整面墙无声地滑开,露出后面幽深的通道。通道里没有光,只有无数低语汇成的风声,温柔地拂过脸颊:“进来……躺下……安全……”
伊万一把将妻子拽回:“别信!是陷阱!”
“可那是谢尔盖的声音,”安娜泪流满面,“他在等我们。墙说……它只吃掉那些拒绝选择的人。”
伊万环顾这个家:厨房里炖锅早已冰冷,床头摆着谢尔盖没吃完的黑面包,窗台上积着薄薄一层灰。他忽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四十岁男人的呜咽在空屋里回荡:“我错了……我只想他活着……像个人那样活着……”
墙内的低语忽然清晰起来,不再是谢尔盖的声音,而是千千万万个孩童的合唱,带着涅瓦河冰层下的呜咽:“爸爸……妈妈……选择吧。”
安娜挣脱丈夫的手,走向墙洞。伊万扑过去抓住她的脚踝:“你会消失的!像谢尔盖一样!”
“可我们已经消失了,伊万。”安娜回头,脸上泪痕未干,眼神却异常平静,“二十年来,我们活在别人的规则里。在工厂打卡,在商店排队,在会议上鼓掌……我们早就是墙里的幽灵了。”她轻轻掰开丈夫的手指,“如果谢尔盖在墙的那边……我得告诉他,妈妈终于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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