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动平息时,伊万冲了进来,大衣沾满雪沫:“没用!委员会说这是‘精神污染’,要送谢尔盖去特殊学校!明天必须去上学!”他没注意到墙上的异样,只看见妻子惨白的脸,“怎么了?”
安娜指着墙壁,嘴唇哆嗦:“看……字……在动……”
伊万扭头。砖缝里的字迹正像活蛆般扭动重组,最终拼成一行清晰的句子:“明天七点。教室见。——墙灵”
次日清晨六点,寒流如刀。伊万粗暴地给谢尔盖套上厚棉袄,男孩像提线木偶般顺从,眼神却飘向窗外灰白的天空。安娜塞给他一个铝饭盒,里面是黑面包和腌黄瓜。“吃点东西,谢瑞。”她抚摸儿子冰冷的脸颊,声音哽咽。谢尔盖轻轻摇头,饭盒被他放在桌上,纹丝未动。
去学校的路很短,却像穿越西伯利亚冻原。涅瓦河支流在脚下结着黑冰,铅灰色的雾霭中,列宁格勒的尖顶教堂沉默矗立,十字架在雾中若隐若现,如同上帝遗忘的指针。“十月革命先锋”中学的大门敞开着,像巨兽的咽喉。校门旁的雪堆里,插着一块木牌,红漆刷着醒目的标语:“纪律是苏维埃的钢铁脊梁!”
校门内,景象诡异得令人窒息。本该喧闹的操场空无一人,积雪覆盖的篮球架扭曲成怪诞的形状,篮板上用血红的油漆涂着一个巨大的“×”。教学楼走廊里,日光灯管滋滋闪烁,投下摇晃的影子。墙壁不再是灰砖,而是覆盖着厚厚一层蠕动的、深绿色的苔藓,散发出沼泽般的腐气。苔藓缝隙里,隐约可见无数细小的眼睛在眨动。
“人呢?”伊万抓起谢尔盖的手腕,声音发紧。他推开三年二班教室的门。
教室空荡得可怕。课桌椅整齐排列,桌面却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像刚经历一场大火。黑板擦得雪白,上面用粉笔写着:“欢迎回家,谢尔盖。今天学除法:把你自己除以规则。”粉笔字迹未干,笔锋带着诡异的弧度。
突然,铃声炸响!不是电铃,而是无数生锈铁片互相刮擦的刺耳噪音,从墙壁、天花板、地板缝隙里钻出来,尖锐得能刺穿耳膜。谢尔盖痛苦地捂住耳朵蹲下,伊万也被震得踉跄。铃声中,课桌椅开始移动,桌腿在水泥地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自行排列成僵硬的方阵。灰烬从桌面簌簌抖落,露出底下刻满的字迹——“我想哭”“她骂我笨猪”“妈妈,接我回家”……
“格里戈里!”伊万对着空荡的教室吼道,“出来!这是什么把戏?”
一个声音从讲台后传来,带着电子杂音般的失真:“伊万诺夫同志……你迟到了三分钟。罚站。”格里戈里·谢尔盖耶维奇缓缓站起。他穿着笔挺的制服,但肩章歪斜,脸色青灰如尸体,眼窝深陷处没有瞳孔,只有两团旋转的黑色雾气。他手中没有教鞭,而是握着一串生锈的钥匙,每把钥匙都拴着一张泛黄的纸片,上面写着学生的名字。
“格里戈里老师?”伊万后退一步,撞翻一张课桌。灰烬中,一只苍白的小手伸出来,抓住桌腿。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无数枯瘦的手从课桌下、墙壁里、天花板缝隙中钻出,手指僵直地指向谢尔盖。手的主人是半透明的孩童幽影,穿着破旧的校服,胸前别着生锈的少先队徽章。他们没有脸,只有一片模糊的阴影,喉咙里发出单调的复读声:“分数……分数……分数……”
格里戈里的嘴角咧开,露出森白的牙齿:“谢尔盖同学,你逃避了二十一天的分数。现在,补上。”他扬起钥匙串,纸片哗啦作响。每张纸片飘起,在空中燃烧,化作灰烬落下。灰烬触地即燃,腾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出谢尔盖的试卷——每道错题都变成蠕动的黑色甲虫,甲虫背上刻着“懒惰”“愚笨”“不配”。
谢尔盖却笑了。他松开捂耳朵的手,任铃声灌满颅骨。他走向讲台,脚步轻得像羽毛。“墙告诉过我,”他的声音在铃声中异常清晰,“1943年,您在斯大林格勒前线当战地教师。地下室里,炮弹震塌了半堵墙。您看见砖缝里刻着‘我想回家’,是孩子们留下的。可政委说:‘哭声会瓦解士气,把墙补上!’您亲手糊上了水泥……然后躺下,在黑暗里睡了三天。醒来时,政委说您是逃兵,要送去惩戒营。”
格里戈里脸上的青灰色瞬间褪成死白,钥匙串叮当落地。幽蓝火焰猛地蹿高,映出他制服下摆——那里没有腿,只有一团纠缠的黑色藤蔓,根须深深扎进讲台地板。藤蔓上挂满小铜铃,每片叶子都是一张缩小的学生脸,表情痛苦地重复着:“背诵!背诵!背诵!”
“闭嘴!”格里戈里嘶吼,声音分裂成多重回响,“规则就是生命!没有纪律,苏维埃会崩塌!”
“可您崩塌了,”谢尔盖轻声说,走到墙边。苔藓在他触碰下退开,露出砖缝里一行新刻的字:“格里戈里躺下了。1943.3.12”。男孩的手按在字迹上,整面墙轰然洞开,黑暗如潮水涌出。无数低语从洞中飘来,温柔而悲伤:“躺下吧……安全……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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