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敢闯入清算场!”格里戈里的咆哮从四面八方涌来。黑雾聚成人形,紫貂皮坎肩化作鳞甲,犄角刺破雾气:“柳芭的利息未清!彼得的脚印未归!你的灵魂已属当铺!” 他挥手召出冰晶锁链,链环竟是无数抵押契约的残页。伊利亚被钉在虚空,锁链缠上脖颈时,他咬破舌尖将血喷向格里戈里:“以柳芭·谢尔盖耶夫娜之名!以所有被窃的晨光之名!”
鲜血在黑暗中燃起幽蓝火焰。格里戈里惨叫后退,犄角焦黑卷曲:“不可能!凡人之血怎破契约?”
“因为血里有未抵押的凭证!”伊利亚举起柳芭的铃兰花,干枯花瓣在火中舒展,“她抵押了微笑,却未抵押爱我的真心;抵押了白头晨光,却未抵押临终前摸我脸颊的温度!这些才是活着的凭证——你永远偷不走!”
铃兰花爆成光雨,每粒光点都映出被抵押的瞬间:谢尔盖教授在病床上紧握妻子的手,米哈伊尔抽屉里未拆的抗焦虑药片,娜塔莉亚化疗时攥着女儿照片的枯指……光雨洒向玻璃罐,罐壁寸寸龟裂!家神(Domovoi)们从裂缝钻出——这些本该守护家庭的毛茸茸小精灵,此刻皮毛结满冰碴,眼窝深陷。它们曾啃食抵押品维生,此刻却扑向格里戈里,利爪撕扯他的鳞甲:“骗子!你说抵押品能换天堂,却只给我们冰屑充饥!”
冰窖崩塌的巨响中,伊利亚抓住彼得的玻璃罐撞向核心。寒冰炸裂的刹那,他看见格里戈里在光雨中融化,紫貂皮坎肩化作焦黑蝙蝠群四散,金表链断裂,齿轮混着血肉坠入深渊。最后消散前,魔鬼的独眼死死盯着伊利亚,嘴角竟扯出诡异的笑:“你赢了……但账簿永在。下个抵押者,已在敲门……”
伊利亚抱着彼得浮出水面时,东方天际已透出鱼肚白。伏尔加河冰层在晨光中发出细碎的脆响,如同千万颗冻僵的心脏重新搏动。他踉跄走回城区,当铺木屋在晨雾中静默,门楣橡木招牌裂成两半,焦黑痕迹组成沙漏的形状。推门进去,账簿摊在柜台上,所有墨字褪成灰白,唯独新添一行血字:“伊利亚·谢尔盖耶维奇,清算完成。余额:自由。”
玛特廖娜在公寓门口等他,怀里抱着刚醒的彼得。孩子的小手紧紧抓着半块黑面包,另一只手举着用桦树皮折的雪人。“爸爸!”他雀跃着扑来,面包屑沾在伊利亚的衣襟上,“雪人!我做的!柳芭妈妈说,雪人的心要用最甜的回忆捏成!” 伊利亚抱起儿子,孩子温热的呼吸喷在他颈窝,带着黑麦面包的微酸气息。他抬头望向窗外,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一束金光刺破阴霾,落在伏尔加河初融的冰面上,碎成千万片跃动的金箔。
三日后,伊利亚带着彼得来到喀山大教堂后巷。玛特廖娜的裁缝铺挂出新招牌:“彼得的铃兰手作坊”。木架上摆满彼得用桦树皮、干草和捡来的碎玻璃制作的小玩意:冰岛极光瓶里装着萤火虫,索契海浪杯盛着伏尔加河的水,最显眼的是柳芭的铃兰盆栽——花盆是半截旧军用水壶,泥土里混着彼得偷偷埋下的当铺账簿灰烬。老裁缝玛特廖娜戴着顶针缝制布偶,针脚细密如时光的纹路。“娜塔莉亚的女儿昨天来过,”她将一只缝着金线的布鸟塞给彼得,“用化疗账单的纸折的翅膀。她说妈妈走前笑了,因为梦见自己坐在撒哈拉沙漠里,沙子是热的,风里有铃兰香。”
伊利亚蹲在铺子门口,看彼得教流浪狗数桦树皮雪人。阳光晒着后颈,暖意融进骨髓。河面传来破冰船的轰鸣,冰层裂开的缝隙间,春水泛着粼粼波光。他摸出衣袋里的东西:半块黑面包,三枚磨得发亮的银币,还有柳芭遗留的铃兰花籽。他蹲下身,在铺子门前的冻土里刨出小坑,将花籽埋进去,银币压在土上作镇石。
“爸爸,花会开吗?”彼得蹲在他身边,睫毛上沾着雪沫。
“会的,儿子。”伊利亚握紧孩子的小手按在泥土上,“当第一颗芽顶开冻土时,我们会坐在门槛上喝热汤——汤里要有芜菁,油星要能映出你的笑脸。那时你告诉我,今天雪人有没有对你说悄悄话。”
彼得用力点头,呵出的白气融入晨光。伊利亚望向伏尔加河,破冰船正犁开最后一道冰障。春水奔涌向前,裹挟着冰晶与朽木,浩浩荡荡流向里海。他忽然想起牧师日志的末页,在冰窟吞下前最后瞥见的句子:“生命不是待清算的账簿,而是伏尔加河上的船——载着此刻的重量,驶向未命名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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