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周山深处,盘古殿。
往日喧嚣、血气冲天的盘古殿,此刻却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令人窒息的沉重与压抑。
空气仿佛凝固,只有祖巫们粗重的呼吸声,以及殿内那十二尊环绕中心祭坛、不断明灭的祖巫神像发出低沉的嗡鸣。
帝江、烛九阴、蓐收、句芒、共工、祝融、天吴、强良、龠兹、奢比尸、玄冥,十一位祖巫齐聚,面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的目光,不时投向殿外的天空,仿佛要穿透无尽虚空,看到天庭深处。
就在不久前,一股令他们血脉都为之悸动、心神不安的凶厉气息,自三十三天之上,太阳星的方向,轰然爆发!
那气息中,混合着无边的血腥、怨念、以及一种天然针对巫族、让他们本能地感到厌恶、危险,甚至是…… 一丝克制之力!
“屠巫剑!” 火之祖巫祝融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吱作响,“帝俊、太一那两个扁毛畜生,竟然真的炼出了这等凶物! 隔着这么远,都让老子心里发毛!”
“那柄剑的气息……很不祥。” 水之祖巫共工罕见地没有与祝融争吵,而是面色凝重,
“其中蕴含的怨气与血煞,简直闻所未闻。更关键的是,它对吾等祖巫血脉,似乎有某种……压制?”
“是那些人族!” 金之祖巫蓐收眼中寒光四射,
“那剑上的怨气,与不久前人族大劫时冲天而起的怨气同源!妖族用那些人族的精魂炼制了此剑!”
“该死!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将那些人族圈养起来,或者……”
风之祖巫天吴狠声道,但后半句没说下去。巫族虽然霸道,但也并非嗜杀成性,更不屑于用这种阴毒手段。
而且,谁能想到妖族会如此丧心病狂,以灭族为代价炼制凶兵?
“现在说这些,已于事无补。” 时间之祖巫烛九阴声音苍老而疲惫,他仿佛看到了更多,
“此剑已成,吾也有等十二都天神煞大阵……”
他没有说完,但在场祖巫的心,都猛地一沉。
“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是巫族对抗妖族的最大依仗,是召唤盘古父神真身虚影、拥有毁天灭地之威的终极底牌。
但此阵的核心,在于十二祖巫齐心协力,缺一不可。 如今,面对那柄专门克制巫族的屠巫剑,大阵能否发挥出全部威力,能否抗住那剑的克制。
“加紧演练!” 空间之祖巫、也是众祖巫之首的帝江,混沌无面的头颅转向祭坛中心,声音冰冷而决绝,
“不惜一切代价,将大阵催动到极致!哪怕只能召唤出父神虚影一瞬,也要撕碎天庭,踏平太阳星!”
“是!”
众祖巫齐声应和,再次将心神沉入祭坛,与各自的祖巫神像沟通,疯狂演练、优化大阵。
殿内,煞气翻腾,气血如龙,十二尊神像的光芒再次变得炽烈,一尊模糊、顶天立地、散发着开天辟地气息的巨人虚影,在祭坛上空艰难地凝聚、显现,却又因为某种不协调而微微晃动,不如以往稳固。
然而,在这紧张、压抑、充满备战狂热的气氛中,土之祖巫后土,却显得有些…… 心不在焉。
她端坐于自己的神像之下,身形依旧巍峨,人身蛇尾,背后七手,胸前双手握腾蛇,散发着浑厚的大地气息。
但,她的眼神,却不时地飘向殿外,飘向那冥冥中的大地深处,眼中充满了一种其他祖巫所没有的困惑、悲悯,以及…… 一丝难以言说的悸动。
作为大地之母,她与脚下的土地、与这片天地间的一切生灵,有着最深刻的联系。
最近,这种联系,给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令她心神不宁的感应。
在她的感知中,洪荒大地,尤其是那些刚刚遭遇了灭族之灾的人族聚居地,以及过去漫长岁月中巫妖厮杀、各种天灾人祸留下的古战场、绝地,此刻,正弥漫着一种令她心悸的声音。
那不是风声,不是水声,不是任何物质的声响。
那是…… 无数亡魂的哀嚎、哭泣、咒骂、以及对生的无尽眷恋与对死的无边恐惧,混合在一起,形成的一种只有她这样的大地之母才能清晰听见的精神波动!
无数浑浑噩噩、面目扭曲、身体透明或残缺的“影子”,在那些地方漫无目的地飘荡。 他们有的是被妖族屠戮的人族,有的是战死的巫族、妖族战士,有的是死于各种意外的普通生灵。
他们无法前往任何地方,也无法真正“死去”,只能不断地在原地徘徊,重复着生前最后的恐惧与痛苦,将无尽的怨念、绝望、不甘,散发到天地之间。
其中,那些人族的亡魂,数量最为庞大,怨念也最为深重。 百亿人族的集体悲鸣,汇聚成一股令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洪流,不断冲击着后土的心神。
她“看”到,一个个人族,在妖族的屠刀下倒下,魂魄被强行抽出,炼入那柄令人厌恶的“屠巫剑”中,剩余的残魂则在大地上永无止境地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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