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侯府,这座因主人赫赫功勋而煊赫京华的府邸,此刻并未沉浸在权柄的森严之中,反而弥漫着一种不同于朝堂的、带着暖意的忙碌与喜庆。朱红的大门上,象征喜庆的彩绸已然悬起一角,仆役们脚步轻快,脸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穿梭于庭院廊庑之间,精心擦拭着每一处雕栏画栋,布置着应景的花草盆栽。空气中浮动着新漆、檀香和春日花草的清新气息,连阳光洒落在青砖地上,都似乎比别处更为温暖明亮。
正厅之内,气氛更是庄重中透着融融喜意。太医院院判孙清源,一身崭新的绯色五品官袍,端坐于主位之侧,平日里严肃持重的脸上,此刻也难掩激动与欣慰的红光,捻着胡须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他下首坐着几位德高望重的孙家族老,亦是满面笑容。陈瑜则坐于主位,身着常服,神色温和,与孙清源及族老们寒暄着,目光却不时飘向厅外。
今日,乃是“六礼”之中的“纳征”大日。靖安侯府将正式向孙家下聘,将两人的婚约昭告于天地宗亲之前。
“吉时已到——!”
随着礼宾一声悠长的唱喏,正厅内外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厅外。
只见两队身着簇新绛红色吉服、头戴簪花小帽的侯府仆役,抬着披红挂彩、沉甸甸的朱漆描金礼盒,踏着稳健而喜庆的步伐,鱼贯而入!队伍绵长,竟一时望不到头!每一抬礼盒都覆盖着象征喜庆的龙凤呈祥锦绣袱子,由两根裹着红绸的杠子穿过,由两名健仆稳稳抬着。
礼盒在正厅中央的空地上,按照严格的礼制顺序,被小心翼翼地一一放下,解开袱子,开启盒盖。刹那间,珠光宝气,华彩夺目!
第一抬:赤金打造、镶嵌各色宝石的“聘雁”一对,栩栩如生,象征着忠贞不渝。此为“奠雁”之礼,古礼核心。
第二抬:整匹整匹的云锦、蜀锦、宋锦、缂丝…流光溢彩,堆叠如山,霞光灿然,皆是江南贡品级的极品衣料。
第三抬:赤金头面一套!凤钗、步摇、掩鬓、挑心、分心、钿儿…件件精雕细琢,镶嵌着龙眼大的浑圆东珠、鸽血红的通透宝石、碧如春水的翡翠!华美璀璨,令人不敢逼视。
第四抬:羊脂白玉镯、翡翠镯、赤金嵌宝镯、各色宝石戒指…琳琅满目,光润生辉。
第五抬:各色名贵香料,沉水香、龙涎香、安息香、苏合香…装在精致的紫檀木盒中,异香扑鼻。
第六抬:成匣的南海珍珠、拇指大的合浦南珠、圆润饱满的东珠…珠光莹莹,耀人眼目。
第七抬:上等湖笔、徽墨、端砚、宣纸,皆出自名家之手,文气盎然。
第八抬:赤金元宝、银锭堆积如山,象征着富贵绵长。
第九抬:活雁一对(替代活雁礼俗),被精心照料着,系着红绸,象征着生机。
第十抬:整只烤得金黄酥脆的全羊、全猪,寓意家业丰足。
……
礼单由礼宾高声唱诵,每一件聘礼的名目、数量、规格都被清晰地报出,声音洪亮,响彻厅堂内外。每报出一项,都引来周围仆役和闻讯在远处张望的下人们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叹。这聘礼之丰厚贵重,远超寻常公侯之家,足以彰显靖安侯对这门亲事的无比看重和对孙家小姐的珍视!
孙清源和几位族老看着眼前这堆积如山的奇珍异宝,听着那长长的礼单,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忍不住心潮澎湃,老怀大慰。孙家虽世代行医,清贵有余,但论及门第富贵,与靖安侯府实有天壤之别。陈瑜以侯爵之尊,行此重礼,足见其诚意拳拳。
礼单唱毕,陈瑜起身,对着孙清源及孙家族老,郑重地深深一揖:“晚辈陈瑜,今日谨遵古礼,奉上聘礼,求娶贵府千金妙仪为妻。瑜虽不才,然此心至诚,天地可鉴!恳请院判大人及诸位尊长,允此良缘!”
孙清源激动得连忙起身,双手扶起陈瑜:“侯爷快快请起!侯爷人中龙凤,功在社稷,更对小女情深意重!得婿如此,实乃我孙家满门之幸!老朽…允了!允了!” 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几位族老也纷纷起身,笑容满面地表示赞同。
“好!好!好!” 礼宾连声高唱,“纳征礼成!孙陈二姓,永结秦晋之好!”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恭贺之声,气氛热烈而喜庆。仆役们开始有条不紊地将聘礼重新封装,准备抬往孙家暂居的府邸。
纳征礼成,接下来便是更为关键的“请期”——择定婚期。
陈瑜请孙清源和族老重新落座,早有精通《周易》术数的钦天监博士被请入府中。厅堂中央已设好香案,供奉着皇历、命帖。陈瑜与孙妙仪的生辰八字早已用洒金红纸工整写好,置于案上。
那钦天监博士须发皆白,神情肃穆,先是对着香案焚香祝祷,然后展开皇历,取出星盘、算筹等物,口中念念有词,手指掐算不停。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位老博士身上,等待着他推算出的吉日良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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