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营帐扎得很是随意,看样子这支契丹队伍要在此地临时修整,谁知道竟有人如此胆大,孤身一人深入他们的营寨,还杀了他们全员。
“找到了,在这!”王蕴之扯开了嗓子喊道。
李达顺着声音快步走去,只见满身血污,奄奄一息的郭以安被人从死人堆里抬出来。除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以外,有一条狰狞的伤口,一直从他的肩膀贯穿到腰间。
“将军!”李达扑身上前,一把握住郭以安的手,“将军!将军!”
郭以安幽幽转醒,眼神却呆滞麻木,一言不发。
王蕴之面上似乎很冷静,可声音却藏着怒意:“你乃三军首帅,怎能如此不负责任?”
郭以安眼神空洞,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她嫁人了……”
李达将红缨枪往地上一插,气愤道:“是哪个没眼力见的,我李达帮你把她抢回来,绑也要绑回来!”
郭以安冷笑几声:“若是其他人,我定不会让她嫁,可是,她嫁的是我最敬爱的兄长我怎么抢?”
王蕴之白了李达一眼,然后对他耳语了几句,李达尴尬地干笑几声:“将军,这世间好婆娘多得是,那句话怎么说的?什么草?什么树?反正就是……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呢?您说对吧?”
王蕴之扶额:“天涯何处无芳草。”
郭以安拳头紧攥:“若是其他人,我绝不会就这样退让,可偏偏是我的兄长!哪怕他康健,我必与他争个高低!然而这是他双腿被废,垂死之际的请求,这让我如何开口?”
三人相顾无言。
……
许久,王蕴之无力地劝道:“下次可不能这样……太危险……”
郭以安仰面躺着,心如死灰,闭上了眼睛:“不会有下次了,她不喜欢匹夫之勇。”
至此一役,郭以安才多了“郭疯子”这个名头。
林鸢心中一阵抽痛,她记得他背后的伤,那该多疼啊,可她一开口,却是:“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李达“蹭”地站起身,手指颤抖地指着林鸢:“你你你,你有心吗?”
-----------------
陆川动作很快,即使是年关,也没有休息,瀛洲被劫的岁币,几乎都被找回来了。
金桂坊内,一大汉在高谈阔论:“你们听说了吗?这劫匪多达二十多人!”
“呵,什么劫匪啊,那是雄州府衙的人监守自盗!”一个小个子中年男子道,他留着一缕山羊胡,说起话来一抖一抖,洋洋得意道,“我小舅子就是雄州守城的将士,他亲口告诉我的,好在他不是那个姓王那个狗官的亲信,不然这次就倒霉了!”
“快说说,快说说!”周围一群人突然来了兴趣,纷纷围上前去。
郭以安坐在二楼靠窗的座位,他将头倚靠在窗框上,目光直直地望向窗外。周围的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郭以安他额边有几缕碎发在微风中轻舞,他的眼神已经没有了少年时的轻狂,今日阳光很好,他半眯着眼睛,嘴角扯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
一杯桂花酒入口,香气在口中荡漾开来,郭以安拿起一根筷子,轻轻敲着空酒杯,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有一声没一声地唱着少年时常唱的那首歌。
林鸢大年初一便从军营搬回了自己的住所,经过十日休整,她的伤虽还未好,但她耽搁不起来。
正月十五,王贤便要被押送至京城了。王贤被抓之后一直关在雄州的司理院的狱中,而负责看管的人员,则是从瀛洲调过去司理参军陆川,还有他的人马。
陛下还是如此多疑,林鸢冷笑一声,怕是除了多疑,还有着其他心思。
比如,故意引诱王贤的同党来救他之类。
林鸢牵着那匹老马,往城门口走去,经过金桂轩门口,突然听到一阵熟悉的歌声。她的脚步下意识一顿,抬头朝二楼望去,便撞进一双深渊一般的眸子,两人四目相对,眼波流转。
人海之中,林鸢就那样静静地望着郭以安,身边的嘈杂似乎都安静了下来,看着看着,她笑了,郭以安也笑了,举起手里的酒杯,朝她做了一个敬酒的动作,算给她送行了。
林鸢转身,抬眼望天,她抿着嘴,两行清泪却落了下来,嘴里满是酸涩之味,她苦笑:“这鬼天气!真好……”
郭以安眯起眼睛,接着唱歌,其他歌词在风中飘散,模糊不清,却只有一句清清楚楚: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
雄州地处北疆边境,原本也如同瀛洲一般繁华,只是前阵子岁币被劫一案,闹得城里人人自危,现如今,便又热闹起来。
雄州设有榷场,榷场是大周和契丹官方特许互市的贸易场所,市集上契丹人很多。
林鸢安顿好住处,便四下闲逛,她一手摩挲着那三颗香樟木佛珠,一边思索。
离羁押王贤回京的队伍还有五日,林鸢的银子买院子也花得差不多了。要不然去支个摊?这样还可以一边打探消息,一边赚些入京的路费,两全其美。
林鸢找了一处住所,简单安顿下来,也许是床铺太硬,也许是换了环境,亦或许月光太亮,她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第二日,林鸢早早起来了,在街角支起个简陋的摊子,一块褪色的蓝布铺在小桌上,边角处用石块压着防风吹卷,上面孤零零摆着个旧罗盘。今日她易容成了一位胡子花白的道长,看起来就道行高深的样子,身边还插着一面不知道从哪找出来,洗得发白的蓝布幡。幡上用朱砂龙飞凤舞写着“周易卜卦”四个大字,风一吹就晃悠,摇摇欲坠。
她忙活了半天,刚把摊子支好,就有个头戴兽皮平顶帽的酒鬼提着酒坛子醉醺醺的从旁边经过,瞥了眼那蓝布幡。不知道什么触怒了他,他快步上前,大手一扒,一把将那蓝布幡推倒在地,“呸”地吐出一口白色粘痰,嘴里嘟嘟囔囔,也不知道骂了什么,只听清一句:“神棍!”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落进林鸢耳朵里。
那酒鬼经过这番折腾,突然咳嗽不止,缓了缓,似乎还不解气,又往那蓝布幡上踩了两脚,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喜欢少将军,今日份暗杀请查收请大家收藏:(m.zuiaixs.net)少将军,今日份暗杀请查收醉爱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