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洗，给破庙的轮廓镀上一层惨白的边。
顾青城将那封决定他未来的推荐信贴身收好。
体内那股初生的内力如温热的溪流，无声流淌，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属于自己的力量。
他走出破庙。
夜风清冷，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属于姜府的腐朽气息。
回姜府的路，他曾走过三百六十五遍。
每一遍，都是一次低头和忍受。
今夜，他要走一条新的路。
刚拐过街角，一道壮硕的黑影便从墙角的阴暗里闪出，挡住去路。
来人一身家丁劲装，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嘲弄。
是姜虎。
姜池瑶最忠心的一条狗，炼体境三层的武者，平日里在姜府，他的唾沫星子没少溅在顾青城脸上。
“哟，这不是我们姜家的大姑爷吗？”
姜虎的嗓音像是破锣，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他一双小眼睛在顾青城身上扫来扫去。
“大半夜的不在房里伺候夫人，跑到这荒郊野外来刨食？”
“废物还敢偷跑？是觉得夫人的巴掌不够响？”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顾青城手中的玄铁残剑上。
那把剑锈迹斑斑，破烂得像刚从土里挖出来的废铁。
但在姜虎眼里，这就是顾青城偷跑的“赃物”。
“手里拿的什么破烂玩意儿？”
“给老子拿来！”
话音未落，姜虎蒲扇般的大手便恶狠狠地抓向残剑，带起一阵恶风。
这一抓，他用了三分力。
足以让一个普通人骨头发麻，跪地求饶。
对付顾青城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他觉得这已经是抬举。
以往，顾青城只能缩着脖子，任由他推搡。
可现在。
姜虎的手掌即将触碰到残剑。
顾青城动了。
他的身体只向旁侧了寸许，一个极其微妙的偏转。
那看似凶猛的一抓，竟贴着他的衣角，抓了个空。
姜虎的动作一僵。
这个废物……躲开了？
就是这一瞬的迟滞。
顾青城体内那股初生的内力，决堤般灌注于右臂。
手腕翻转。
手中的玄铁残剑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剑柄狠狠砸向姜虎的胸口。
砰！
一声闷响。
姜虎只觉胸口如遭重锤，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向后踉跄，喉头一甜，气血翻涌。
他死死捂住胸口，脸上写满了惊骇。
这个废物……怎么可能有内力？
而且那股力道，分明是武道入门的标志！
“你！”
姜虎又惊又怒。
顾青城单手持剑，剑尖斜指地面。
他静静站在那里，周身的气质已与片刻前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
“我要去办正事。”
顾青城开口，声音平直，没有任何情绪。
“再拦我，休怪我不客气。”
“不客气？”
姜虎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他强行压下胸口的剧痛，狞笑起来。
“你一个刚摸到炼体门槛的废物，也敢在老子面前提‘不客气’三个字？”
“我看你是活腻了！”
被一个自己踩在脚下整整一年的废物击退，是奇耻大辱。
姜虎怒吼一声，全身骨节爆出噼啪脆响，炼体境三层的实力毫无保留地爆发。
整个人如同一头下山恶虎，再次扑来。
他要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废物，撕成碎片。
然而，顾青城没有再动。
他只是从怀中，慢悠悠地掏出了一封折叠整齐的信件。
然后，当着姜虎的面，将信展开。
信纸的末端，一枚朱红色的印章在月光下，红得刺眼。
印章之上，盘龙卧虎，篆刻着四个杀气腾腾的大字。
北镇抚司。
“我要去北镇抚司报到。”
顾青城的声音没有起伏。
“你敢拦锦衣卫的人？”
轰。
“锦衣卫”三个字，比刚才那一记剑柄更重，狠狠砸在姜虎的心头。
他前冲的身形，在距离顾青城三步之外的地方，硬生生停住。
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碎裂，然后被一种极致的恐惧所取代。
北镇抚司。
大虞皇朝的鬼门关。
锦衣卫。
皇帝手中最不讲道理的那把刀。
别说他一个姜家护卫，就算是姜家背后的主子，在锦衣卫面前，也得夹着尾巴。
拦锦衣卫的人？
这个罪名，他担不起。
姜家，更担不起。
“你……你……”
姜虎的嘴唇剧烈哆嗦，指着顾青城的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他想不通，这个在姜府人人可欺的废物，怎么可能和那个地方扯上关系。
顾青城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他慢条斯理地将推荐信重新折好，放回怀中。
然后迈步，从呆立原地的姜虎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姜虎感到刺骨的冰冷与恐惧。
直到顾青城的身影彻底融入夜色，姜虎才浑身一软，背心不知何时已被冷汗浸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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