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越吹越烈,巨浪卷着船身,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我站在甲板上,雨点拍打脸颊,浑身早已湿透,却感不到半分寒意。船头处,郭铭身披战甲,正面对海天之间,缓缓举起手中长剑,声音沉如雷鸣:
“此剑不归鞘,誓不还朝!我郭铭在此,代天子巡海,护疆界,建新镇,斩奸邪!”
他一声吼毕,数百将士随之齐声应诺:“誓不还朝!”
海上风浪声仿佛为这句誓言让路,天地间只剩下那一句回响在耳边。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不是战阵杀伐,不是朝堂仪节,而是一个军人的忠魂、一支舰队的信念,在这海上风口,凝聚成某种令人动容的力量。
站在我旁边的老赵悄声道:“小子,你如今才算真的上了这条船了。再想跳下去,可就晚了。”
我没回头,只是点了点头。心里早已明白,送信只是开始,如今这场风暴,我已无法回避。
“天子密诏既已送达,东南水师即日起编组远航舰队,设三海巡防、五岛据点。”郭铭一边高声宣令,一边从副将手中接过海图,摊开压在船舱桌上,“第一波航线,将由林晟为民间观察使,随队记录海域风向、商贸民情、各岛形势。”
我一愣:“我?”
“你是民出身,识货、识人、识事。”他目光灼灼,“而且你没受朝堂训练,不会被礼法框死,也不会乱添私心。”
我听懂了——他要我去当一个‘外眼’。
用民间角度看帝国大业,以海客视角看四海潮流。
我没拒绝。点头那刻,我心里有一股热意在慢慢升腾。
这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份责任。
随后数日,定海军港内忙碌异常。各类战船、货船、补给船陆续入列,一批批船员招募、训练、换装,三日三夜不熄火。
我在船坞边驻扎,日日记录海图风浪,夜里便与老赵、水手头子等人喝茶闲聊。他们话不多,但每个讲的,都是我在米巷听不到的故事:
——某岛有火山,常年冒烟,海底藏铜。
——某地番人习骑鱼水之术,箭术毒辣。
——某湾曾有龙吸水,卷走整艘香料船。
越听越多,我越发觉得这个世界之大、之奇、之乱。
在米巷时,我以为世界就是一碗瓷器,一袋胡椒;可现在,我知道它是万里浪涛,是千国百族,是无穷挑战,也是无限可能。
某夜,军港边静寂无声。郭铭亲自来到我驻地,递给我一份羊皮图卷。
“这不是官方航图,是当年郑公私记的航海残图,你若能补齐它,将来,或许能替大明绘出一幅完整的海上天下。”
我小心展开,那图已有多处模糊,但边缘却写着一行清晰小字:
“心向四海,无问归期。”
我看了很久,才缓缓收起图卷。
这一夜,我彻底明白了自己身处的洪流,不再只是跑腿送信的小子,而是真正踏上了一条开海之路。
旭日初升,海雾渐散,万里波涛映出一道金光。码头上的甲板被洗刷得干干净净,几名水手正将最后几桶清水和食盐搬上船。郭铭披着战甲立于舷边,面如铁石,目光却柔和地望向船头那一面新升起的旗帜。
那是一面纯蓝底色、银白鲸影跃浪而起的战旗——象征着他们的信念、荣耀,以及未来海上帝国的梦。
“逐浪鲸旗,今日起,入海风浪!”他朗声道,声如钟鸣,激起众人振奋。
林晟站在船侧,看着那面旗帜随风猎猎作响,心中涌动不息。他知道,这不仅是一面旗帜,而是一种宣告——他们将不再是旧朝庙堂上任人驱使的工具,而是要在浩瀚无垠的海洋上,劈开自己的航路,筑起属于自己的世界。
身边数艘新式战舰整装待发,桅杆林立、帆布鼓荡,船身线条流畅如飞鱼,龙首镌刻,神威凛然。这正是郭铭与郑和旧部在龙江船厂秘密打造的新式“南海远航舰队”,更兼南洋通商船、侦察快艇等各式辅船,规模远胜以往宝船编制。
郭铭望着远海缓声道:“诸位,前路风高浪急,愿你们各自铭记——今日出海,不只是为朝命,不只是为商利,更是为我大明十年之后,定海之基。”
“是!”众人齐声高呼,士气如潮。
林晟望向东方那一缕霞光,手中紧握从郑和处继承的“海道总图”,忽觉一种从未有过的沉稳。
是的,风起了。
而他们,终于要启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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