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帐内沉寂了良久,只听得灯芯燃烧时偶尔炸裂的“噼啪”声。林晟一字一句地说完,目光没有闪避,郭铭却并未立刻回应。
他只是低头,缓缓把那封密诏重新收起,放入怀中,动作极其轻缓,如同在安放一件重器。
“我明白了。”郭铭终于开口,声音低沉,“你做得很好,也做得足够小心。皇上选你来送信,果然没看错人。”
林晟松了一口气,却又紧张地看向他:“将军,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
“先不急。”郭铭眯起眼,似在沉思,“这封信是秘密密诏,宫中无备案,朝堂无人知情……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装作?”
“对。”郭铭起身,走到地图前指了指南洋海图,“你要记住,想要在这片海域真正立足,靠的不是鼓噪,不是旗号,而是计划、准备、时机。”
他顿了顿,又道:“你可知,最近为何海上倭寇又频频作乱?”
“不是……只是海贼趁乱掠财吗?”
郭铭冷笑一声:“掠财是假,扰乱是真。背后不止有东洋人,还有葡萄牙人、暹罗奸商,甚至南洋旧部想借火药之乱破坏明朝商路。”
“那我们……”
“皇命中有一点没明说,但我明白:打造海上天朝,必须先掌控火器之权。”
林晟脑中一震,终于明白郭铭话中含义。
“所以你来得正好。”郭铭语气一转,“我要派你去一趟南洋旧港,打入‘罗洲火商联盟’,查出他们的火器来源,再带回一份火药秘方。”
林晟愣住:“我?我只是个跑瓷器的……”
“你有眼力,有胆识,又不是军官出身,反而更容易隐藏身份。”郭铭沉声道,“再说,你之前见过那位赵老水手?”
“见过。”
“他不是普通水手,他是南洋旧港那边的联络人,我会安排他带你出海。”
林晟还在犹豫,郭铭语气却已冷了下去:“林晟,你若真想参与这一场海权大局,这就是你的试炼。”
帐外忽然响起号角声,是港口传来的警讯。
一名亲兵快步奔入:“启禀将军,东堤口夜间出现三艘未挂旗的小船,疑似侦察。”
郭铭面色一变:“封锁码头,备炮待命。”
林晟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风声骤紧,南洋的夜,似乎比他想象中更暗、更急。
而他的选择,也再无退路。
林晟看着那名年轻士兵的背影消失在营帐后方,心中却泛起了波澜。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近“军政中枢”的气息。
他过去不过是个跑腿的小伙计,如今却手握一封密诏,被卷入了帝国海权的核心。这种命运的跳跃,令人难以适应,却又无法拒绝。
营地里传来阵阵号角声,士兵们开始清点物资、整备战舰,一切如火如荼。远处水面上,桅杆林立,铁甲战船宛如沉睡巨兽,随时准备觉醒。
林晟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封信,心里一阵滚烫。他明白,一切都在逼近最关键的时刻。而他,不再是个被命运牵着走的旁观者。
他将亲手,把这封信,交到郭铭的手中。
——风浪将起,浪头之上,便是他真正的试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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