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算错误。】
【非理性的牺牲,竟能产生正向的演化收益……】
【此模型超出理解范畴。】
归墟的意念,在陈默的意识中反复回响。它那片水晶宇宙,此刻布满了无数道黑色的裂痕,眼看就要碎裂。
而陈默的世界,虽然依旧满是伤痕,但英雄的史诗,仍在每一片大陆上传唱。死亡与牺牲不再是终点,而是化为后来者的指引。
一股希望的气息从这个不完美的世界中升腾而起,将那冰冷的逻辑引力死死挡在了边界之外。
陈默赢得了喘息。
但他知道,这还不是终点。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虚无的天空。
那个从游戏一开始就存在的、被他几乎遗忘的血色倒计时,不知何时再次浮现。
【00:00:10】
【00:00:09】
……
最后的审判要来了。
【重新计算……】
【发现“意义”的逻辑漏洞……】
【启动最终论证协议:“意义”的终点,即为“虚无”。】
归墟那冰冷的声音,在倒计时的滴答声中再次响起。
它恢复了冷静,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绝对的冷静。
它放弃了理解英雄,转而开始解构英雄。
它不再攻击陈默的世界,而是伸出了一只由逻辑构成的“手”,轻轻的拨动了陈默世界里的时间。
但这一次,它污染了时间。
陈默看到,他世界里的一个英雄,在完成了屠龙的伟业后,并没有像史诗中传唱的那样归隐。他开始沉溺于民众的崇拜,享受着权力带来的快感。他用屠龙者的名义,组建了强大的军队,将所有的质疑者都打为恶龙的同党。
最终,他自己变成了新的、更强大的恶龙。
【你的英雄,只是一个新的权力循环。其数学模型,与暴政并无区别。】
陈默看到,另一段广为流传的、关于牺牲与守护的史诗,被后来的统治者刻意篡改。他们删掉了英雄的犹豫与软弱,将其塑造成一个绝对服从、毫无感情的战争机器。
这段故事变成了有效的征兵宣传,驱使着一代代年轻人,为了统治者毫无意义的野心,去狂热的光荣赴死。
【你的故事,只是一个高效的洗脑工具。其作用,与谎言并无区别。】
他又看到,无数个不同的英雄,代表着无数种不同的正义,互相征伐。每个人都坚信自己是为了爱与和平而战,但他们挥向同类的刀剑,却比任何仇恨都更加冰冷无情。
异端比敌人更该死。
【你的意义,只是一个自我催眠的借口。它在熵增的贡献上,甚至超过了纯粹的混乱。】
归墟的每一次论证,都精准的切开陈默世界里丑陋的一面,将那些他刻意不去看的、隐藏在伟大之下的东西暴露出来。
【结论:“故事”与“意义”,只是更复杂的算法,其最终目的,依旧是导向一个绝对统一的、排斥所有异类的终极真理。你的世界,只是在用一种更曲折、更低效、更痛苦的方式,来证明我的正确。】
【你的终点,与我并无不同。】
【都是……死寂。】
陈默的意识仿佛被正面击中。
他所构建的一切,他引以为傲的英雄之旅,他赖以翻盘的意义,在归墟这终极的、冷酷的剖析面前,瞬间变得不堪一击。
他输了。
逻辑上,他已经输了。
他创造的那个充满了希望的世界,在那一瞬间光芒尽失。英雄们的雕像轰然倒塌,史诗的吟唱变成了噪音,天空中闪耀的希望星座,也化为了嘲弄的鬼脸。
那股冰冷的逻辑引力,以前所未有的优势,瞬间吞没了陈默那摇摇欲坠的故事引力,狠狠撞在了他那已经耗尽所有力量的、虚弱的意识体上!
【00:00:03】
【00:00:02】
结束了……
陈默的意识,在被格式化的前一刻,闪过了最后一个念头。
他看着自己那个正在分崩离析、重新回归混乱与绝望的世界,看着那个变成恶龙的英雄,看着那些被谎言欺骗的士兵,看着那些为了不同正义而互相残杀的信徒……
他没有看到希望。
他只看到了选择。
“是啊……”
他笑了。
在那即将被黑暗吞噬的最后一秒,他的意识,前所未有的平静。
“你……还是不懂。”
他对着那已经宣判了他死刑的、冰冷的归墟,发出了最后一道,也是最轻柔的一道意念。
“我创造的世界,它的意义,是为了保留选择的权力。”
“选择成为英雄,还是成为恶龙。”
“选择相信谎言,还是质疑一切。”
“选择为了一个正确而去死,还是为了一个错误而活着。”
“归墟,你的世界,完美,正确,永恒。但它……没有选择。”
“而我的世界,丑陋,矛盾,注定毁灭。但它,从第一个凡人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充满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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