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物资的驴车行至山寨外围的山道,秦天敏锐地察觉到不同。
原本泥泞坎坷的小路被明显平整过,两侧还用削尖的木桩扎起了简陋却有效的栅栏,形似军营外围的鹿角拒马。
更显眼的是,路边垒起了两座黄土高台,上面似乎有人影绰绰。
“来者止步!此乃天龙山地界,报上名来!”高台上传来一声略带紧张的喝问,中气不足,却努力摆出威严。
“天龙山?”秦天闻言一愣,自己才离开十几天,这名字谁起的?
他未作回应,只是继续催动驴车前行。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矢软绵绵地从高台上射来,力道孱弱,轨迹歪斜,显然是粗制滥造的弓箭所发。
秦天随手一探,便将那箭矢轻巧地捏在指间。
高台上顿时一阵骚动,惊呼声传来:“不好!这人能空手接箭!快……快去禀报当家的!”
秦天不禁莞尔,继续不紧不慢地驾车。遇到设在山道上的鹿角木障,他单手随意一拨,那沉重的障碍便被轻松移开。他就这般悠哉悠哉地向着山寨核心区域行去。
此刻,山寨聚义厅(原本的大草棚已修缮加固)内,却因哨兵的回报而一片紧张。
“徒手接箭?”二狗子眉头紧锁,看向周平,“周哥,来者不善啊!天哥不在,万一真是哪路高手或者官府的人来找麻烦……”
周平同样面色凝重,他如今已是淬体小成,更能体会能空手接箭意味着什么。就在两人心下惴惴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二位当家稍安勿躁。”
只见一位身着洗得发白青衫、面容清癯的年轻人拱手开口,正是流落至此的秀才张明圣(字澄之)。
“此人并未立刻暴起伤人,反而缓缓而行,想必并非为杀戮而来,或有转圜余地。当务之急,应立刻让老弱妇孺避入后寨密道,所有青壮据守各处隘口,备足滚木礌石,弓弩戒备。只要来的不是万人敌的先天高手,凭借地利,足以震慑。”
他言语清晰,条理分明,顿时让有些慌乱的二狗子和周平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依言安排下去。
当秦天驾车来到最终的山寨大门前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番景象:原本简陋的寨门已然大变样,以粗木搭建起了数米高的箭楼和护墙,墙后堆放着石块,数十名手持各式武器(长刀、铁叉乃至自制的粗糙弓箭)的青壮严阵以待,气氛肃杀。
然而,当墙头上的二狗子和周平看清驾车之人时,先是一愣,随即狂喜涌上心头!
“都把家伙给老子收起来!眼瞎了吗?这是大当家回来了!都给老子看清楚了,这就是咱们天龙山的大当家,秦天!”二狗子兴奋地大吼,声震四野。
紧张的气氛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阵阵欢呼。寨门轰然打开。
秦天驾车而入,目光扫过二狗子和周平,眼中露出赞许之色。
短短时日,二人气息浑厚了许多,二狗子已达炼皮大成,周平更是步入淬体小成,进展可谓神速。他跃下马车,用力拍了拍两人的肩膀:
“好!干得不错!这山寨,像点样子了!”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恭立的青衫秀才身上。
张明圣也在暗暗打量这位传说中的大当家,只见其身材挺拔,目光锐利如鹰,虽风尘仆仆,却自带一股沉稳如山、渊渟岳峙的气度,心中不由暗赞。
“这位是?”秦天问道。
二狗子连忙介绍:“天哥,这是张澄之,张秀才!咱们山寨能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多亏了他!账目、人员安排,都是他在操心!”
张明圣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躬身行礼:“在下凉州人士,张明圣,字澄之。见过大当家。”
秦天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微微一笑,脱口赞道:
“‘明圣’二字,藏崇文向道之心;‘澄之’为字,含清澄守正之意。先生之名与字,既见风骨,又显雅致,令人佩服。”
张明圣身躯微微一震,抬头看向秦天,眼中满是惊愕。
他听闻这位大当家乃是猎户出身,凭借武道天赋异军突起,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竟有如此文采见识,能一眼看破自己名与字中蕴含的志向与风骨!
他原本心中或许还有一丝读书人的清高,此刻却已荡然无存,深深一揖:“大当家谬赞,明圣愧不敢当!”
大当家归来,且带回了堆积如山的物资,整个山寨如同过节。
夜幕降临,巨大的篝火在空地上升起,烤肉的香气弥漫四周。
秦天坐在主位,与民同乐,端起粗糙的海碗,将寨中自酿的土酒一饮而尽,虽度数不高,却别有一番酣畅淋漓。
酒至半酣,秦天朗声道:“二狗子,周平!”
“在!”两人立刻起身。
“你二人将山寨管理得不错,有功当赏!我这里有一部后天刀法《血刀斩》,便传于你二人,望你们勤加练习,早日更上一层楼!”
后天刀法!二狗子和周平闻言,激动得脸色通红。他们深知武道传承的珍贵,尤其是这等能直通后天的功法!
二人当即单膝跪地,抱拳洪声道:“多谢天哥!我等必不负期望!”
秦天笑着让他们起身,目光转向张明圣:“山寨事务繁杂,能如此井井有条,张先生功不可没。”
二狗子在一旁猛点头:“是啊天哥,要不是张秀才,光那些流民安置、粮食分配就能把我跟周哥头搞大!”
秦天点头,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寨中人口已增至百余人,新来的流民虽面有菜色,但眼神中已有了希望的光。
篝火旁,孩子们不再畏畏缩缩,反而大胆地围到秦天身边,听他讲述山外的故事和狩猎的趣闻。
秦天也不嫌烦,随手将烤好的肉分给眼巴巴望着他的孩童,引得一阵欢呼。
有胆大的小子甚至敢去拉扯他的衣角,他也只是哈哈一笑,场景温馨和睦,全然不似土匪窝,反倒像个其乐融融的大家庭。
张明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看着那位实力强悍、杀伐果断的大当家,此刻却能与最底层的流民、懵懂的孩童打成一片,眼中不禁流露出深深的震撼与触动。
他游历四方,见惯了饥荒、压迫与冷漠,何曾见过如此景象?或许,书中所述“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圣贤之道,并非虚言,而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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