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粘腻。
这是云岫恢复意识后的第一个感觉。
有什么东西紧紧包裹着她，动弹一下都费力。四周一片黑暗，只有极微弱的光线从头顶某个方向透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腥湿的土味，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温热感。
她不是应该在医院的病床上吗？那场突如其来的车祸，最后的记忆是刺耳的刹车声和剧痛……
念头刚起，一股陌生的、汹涌的本能就席卷了她——破开！出去！
这念头不属于她，却强横地支配着她的身体。她开始用头部奋力撞击那层坚韧的包裹物。
很软，没什么力气，但一下，又一下，不知疲倦。她能感觉到周围还有其他类似的蠕动，似乎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噗”的撕裂声，束缚感骤然消失。冰冷的、带着草木腐烂气息的空气涌了进来，刺激着她新生的……皮肤？
她努力扭动，将整个身体从破裂的“壳”里挤了出来，瘫软在潮湿的地面上，精疲力尽。
眼前模糊一片，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她甩了甩昏沉的头，下意识地想抬手揉眼睛，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手”。映入模糊视野的，是一段细长的、覆盖着暗淡驳杂鳞片的躯体。
一种强烈的不安攥住了她。她挣扎着扭动身体，试图看清周围。
事实证明
她变成了一条蛇。
不是梦。身体的触感，舌尖不自觉探出时捕捉到的空气微粒的细微气味变化，都真实得可怕。
穿越了。而且，不是人。
一股巨大的荒谬和恐慌几乎将她淹没。她想尖叫，喉咙里却只发出细微的、嘶哑的“嘶嘶”声。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类似的窸窣声。她勉强转动脑袋，借着从头顶枝叶缝隙漏下的微弱天光，看到旁边还有几个破碎的蛋壳，以及两条和她形态类似、刚刚破壳的小蛇。
它们同样细小，鳞片颜色略有差异，一条偏青，一条偏黑。
这些小蛇懵懂地扭动着，似乎也对自己所处的境况感到困惑。那条青色的小蛇甚至试图去啃咬旁边的蛋壳碎片，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声响。
它们是……同窝的兄弟？云岫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随即是一片茫然。作为一条刚破壳的小蛇，她该怎么办？父母呢？这里安全吗？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最初的恐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这具新身体贫瘠的感官去感知环境。这里似乎是一个浅浅的土坑，铺着枯叶和苔藓，像是一个简陋的巢穴。
四周是高大的、看不清具体形态的植物阴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生机，但也潜藏着无数细微的危险气息——虫鸣，远处不知什么生物的低吼，还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这个世界，绝不友好。
那条黑色的小蛇似乎比她和青蛇都强壮一些，它昂起小小的头颅，警惕地“嘶嘶”两声，开始试图往土坑边缘爬去。青蛇见状，也懵懂地跟上。
云岫犹豫了一下。留在原地，等待未知的“父母”归来？还是跟着看起来更有行动力的同类？
就在她迟疑的瞬间——
“唳——！”
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叫撕裂了林间的相对宁静，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自上而下传来！
阴影瞬间覆盖了土坑。
云岫浑身鳞片都要炸起来了！那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对天敌的恐惧！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用尽全身力气向旁边一滚，撞开一片枯叶，将自己死死挤进土坑边缘一个凹陷的树根缝隙里。缝隙很浅，只能勉强藏住她大半个身体，但她拼命往里缩，连大气都不敢出，冰冷的泥土紧贴着她的腹部。
下一刻，巨大的风声卷落，带起枯枝败叶。
“嘶——！”一声短促尖锐的嘶鸣，充满了极致的惊恐。
云岫从缝隙的阴影中，看到一只覆盖着褐色羽毛、尖端闪烁着寒光的巨爪，猛地探下，精准地抓住了那条刚刚爬上坑边、还没来得及看清外面世界的黑色小蛇！
巨爪合拢，那声嘶鸣戛然而止。
紧接着，巨爪再次落下，这次是那条反应稍慢、还在坑底茫然昂头的青色小蛇。
同样的命运。
云岫甚至能听到骨骼被碾碎的、令人牙酸的轻微声响。温热的、带着腥气的液体溅到了她藏身的缝隙边缘。
恐惧像冰水一样浇遍了全身，让她僵硬得无法动弹。她能感觉到自己细小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
巨鸟似乎满意了，发出一声饱含愉悦的鸣叫，双翅一振，带着它的“点心”腾空而起，阴影和压迫感迅速远去。
林间恢复了之前的声响，虫鸣依旧，风声依旧，仿佛刚才那血腥的捕杀只是一场幻觉。
但空气中弥漫开的淡淡血腥味，和土坑里仅剩的、沾染了同窝鲜血的破碎蛋壳，无声地诉说着刚刚发生的残酷。
云岫依旧死死缩在树根后，一动不动。
过了很久，久到她感觉自己快要因为僵硬而失去知觉，才极其缓慢地、一点点探出一点点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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