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三，甄府后花园的池塘里，荷叶已经铺了大半，零星开了几朵粉嫩的荷花，蜻蜓停在花苞上，一派生机盎然。
甄嬛穿着件藕荷色的纱裙，坐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她面前的石桌上，放着那包黄山毛峰，还有一个小小的竹篮，里面装着几块刚做好的绿豆糕。
这一个月来，她按苏绝说的，试着“倒空杂念”。姐姐再因为小事生气时，她不再像以前那样跟着着急，只是安静地做自己的事；母亲让她学女红，她不喜欢，便坦诚地说“女儿更想学读书”，母亲虽然惊讶，却也没再强迫。
“看来姑娘这一个月，颇有收获。”
苏绝的声音从柳树后传来，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换了根玉簪，更衬得她气质清冷。她走到甄嬛身边，看着地上的圈，笑道：“这是在画什么？”
“我在想，人心是不是就像这圈，太大了会什么都想装，太小了又容不下事。”甄嬛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苏先生说要倒空杂念，可我觉得，也不能什么都不想，该记的还是要记。”
苏绝挑眉：“哦？那姑娘觉得，什么该记，什么该忘？”
“别人对我的好，该记；别人对我的坏，能忘就忘。”甄嬛认真地说，“就像上次厨房的张妈不小心打翻了我的药，我若是一直记恨，自己也不痛快；可若是忘了，她后来还特意给我做了桂花糕赔罪呢。”
苏绝拿起桌上的绿豆糕，尝了一块，味道清甜，不腻人。“这是你做的？”
“嗯，我想着苏先生可能会喜欢。”甄嬛有些不好意思，“母亲说女子要会做点心，我虽然不喜欢学女红，做点吃的倒也愿意。”
“做自己愿意做的事，才能做得好。”苏绝放下糕点，“就像这绿豆糕，带着心意，才格外好吃。这便是通透的萌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不勉强，也不抱怨。”
她指着池塘里的荷花：“你看这荷花，长在泥里，根却不染污；开得再美，也不与荷叶争阳光。它知道自己要在夏天开花，便静静积蓄力量，到了时候自然绽放。人也该这样，知道自己的‘花期’在哪里，不着急，不慌张，做好眼下的事就好。”
甄嬛看着荷花，若有所思：“先生是说，就算将来我像母亲说的那样，要嫁入高门，也该守住自己，不与别人争吗？”
“争与不争，要看值得不值得。”苏绝说，“若是为了虚名、为了旁人的眼光去争，就算争到了，心里也不会安稳；可若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底线，为了保护想保护的人，该争的时候，也不能退缩。就像这荷叶，平时默默衬托荷花，可遇到风雨，也会为花苞挡一挡。”
她从袖中取出一本《南华经》，递给甄嬛：“这里面有句话，‘举世誉之而不加劝，举世非之而不加沮’，意思是说，全世界都夸你，你也不必更努力；全世界都骂你，你也不必沮丧。守住自己的本心，比什么都重要。”
甄嬛接过《南华经》，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又想起一事，问道：“先生，前几日父亲说，过几年可能要送我入宫。宫里是不是像书里写的那样，全是争斗？”
苏绝沉默片刻，说：“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宫里尤其如此。但争斗不是唯一的活法。就像这池塘，有荷花，有荷叶，有蜻蜓，也有淤泥，可荷花不会因为淤泥就不开花。你若能守住本心，通透处世，就算在宫里，也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下月初三，我教你‘辨势’——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什么时候该藏。”
甄嬛点点头，看着苏绝走向花园深处，这次她没有追问，只是捧着《南华经》，坐在柳树下，看着池塘里的荷花。
阳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她好像懂了苏绝的意思——无论是将来入宫，还是嫁入寻常人家，最重要的不是容貌，不是家世，是那颗通透的心。知道自己要什么，该舍什么，就算身处泥沼，也能像荷花一样，开出属于自己的花。
一阵风吹过，荷叶轻轻摇曳，荷花的清香飘过来，带着淡淡的甜。甄嬛笑了，拿起一块绿豆糕，慢慢吃着，心里一片宁静。她知道，自己的路还长，但有苏先生指引，她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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