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华灯初上。
陈朔怀揣着苏芷柔所赠的名帖,离开了莫愁湖畔。诗会的喧嚣已被抛在身后,但那份因诗才崭露头角而带来的微醺感,尚未完全散去。他沿着青石板路,向着城西租住的小院走去,脑海中还在回味着与苏芷柔在水榭中的对话,以及她那双清澈眼眸中毫不掩饰的欣赏。
这位金陵第一才女,似乎对自己颇有好感。陈朔并非不解风情的木头,前世走街串巷,察言观色是他的基本功。苏芷柔的邀请,不仅仅是惜才,更隐含着一丝少女的悸动。这对他在金陵立足自然是好事,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另一件物事——墨兰所赠的那个装着宁神草药的香囊。清冷的香气隐隐透出,让他纷杂的思绪稍稍宁静。那个如同空谷幽兰般神秘而疏离的女子,此刻又在何处?
还有沈未央……那位雍容华贵,却内心孤寂的未亡人。她赠玉牌,送请柬,这份人情,日后总要寻机偿还。
不知不觉间,他已走入一条通往城西的僻静巷道。这条路人烟稀少,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偶有老树探出枝桠,在渐浓的夜色中投下斑驳的暗影。月光被云层遮掩,只有远处街市隐约传来的灯火,提供着些许微弱的光亮。
陈朔的脚步不自觉地放慢了些。前世江湖历练养成的警觉性,让他隐隐感到一丝不对劲。太安静了。连夏夜常有的虫鸣声,在此处也显得稀疏落落。
他看似随意地走着,眼角的余光却已扫向身后和两侧的阴影。相术之中,亦有“望气”之法,虽不能真的看见气息,却能通过环境、声音、乃至直觉,判断吉凶。此刻,他直觉地感到,这巷道之中,隐有煞气。
果然,就在他走到巷道中段,一处院墙拐角时,异变陡生!
数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墙头、屋角掠出,无声无息地将他围在了中间。足足有六人,皆身着黑衣,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冰冷无情的眼睛。他们手中握着统一的制式短刃,刃身在微弱光线下反射出幽冷的寒芒,动作迅捷而协调,显然训练有素,绝非白日里赵三身边那些乌合之众的豪奴可比。
杀气,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弥漫开来,浸透巷弄。
陈朔心头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这些人,是专业的杀手!目标明确,就是他!
他自问初到金陵,除了白日里得罪了那个纨绔赵三,并未与谁结下这等需要灭口的深仇大恨。赵三?他虽有嫌疑,但能调动这等专业人手,恐怕不是普通富家子弟能做到的。
电光火石间,不容他细想。
正前方一名黑衣人率先发动,短刃如毒蛇吐信,直刺陈朔咽喉,速度快得惊人!与此同时,左右两侧亦有攻击袭来,封堵他的闪避空间。
换做寻常书生,甚至是普通武夫,在这等配合默契的围杀下,恐怕一个照面就要血溅五步。
但陈朔不是普通人。
他前世虽以算命为生,拳脚并非顶尖,但为了在江湖上安身立命,也曾下苦功练过几年实用的格斗擒拿,尤其擅长近身缠斗和小范围闪转腾挪。穿越后,这具年轻的身体似乎更具爆发力和韧性。
间不容发之际,陈朔身体猛地向后一仰,一个标准的铁板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喉间一击。同时,脚下步伐一错,如同泥鳅般向左侧滑出半步,让右侧袭来的刀刃落空。但左臂衣袖仍被刃尖划破,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嗤啦——”
布帛撕裂声在寂静的巷道中格外清晰。
陈朔心头一沉,知道不能恋战。对方人多,且配合默契,久战必失。
他避开第一轮攻击,毫不停留,身体借着后仰之势向地上一滚,顺手抓起地上一把尘土,看也不看便向身后甩去!
“小心暗器!”一名黑衣人低喝,下意识地闪避格挡。
就这片刻的阻滞,陈朔已翻身跃起,毫不犹豫地朝着巷道更深处,那最黑暗的方向发足狂奔!
他不敢往来的方向跑,那边可能还有埋伏。只能赌一把,赌这条巷道另有出口。
“追!”
身后传来冰冷的命令声,脚步声急促响起,如同跗骨之蛆。
陈朔将前世逃命(偶尔被追债)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拼命狂奔。夜风在耳边呼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越来越近的杀意。
这条巷道果然并非死路,在尽头处有一个向右的拐角。陈朔想也不想,猛地拐了进去!
然而,刚拐过弯,他心中便是一凉。
眼前并非通衢大道,而是另一条更窄、更暗,且堆满杂物的小巷,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光亮。这是一条死胡同的可能性极大!
而身后的脚步声已近在咫尺!
危急关头,陈朔目光急速扫视,发现左侧有一个废弃的破旧门洞,里面堆满了箩筐和烂木柴。他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钻了进去,屏住呼吸,蜷缩在阴影之中。
几乎在他藏好的瞬间,五道黑影便追至拐角处。(少了一人?是了,方才甩出的尘土或许阻碍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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