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午后,急雨刚歇。
小满拿着粗布擦柜台,雨后的光线落在整齐的桂皮,草药包上,也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指尖擦过木质柜台的纹路,动作轻而稳。
“阿姐,账清了。”谷雨从后堂出来,手里的账本翻到最后一页,指尖按在数字上,眉头拧成个浅川,“‘客云来’和‘百味轩’的金丝豆芽,山姜豆腐,上个月的账都结了,就是量比去年少三成。”
他把账本放在柜台上,声音沉了些,“刘掌柜说,城里客商不如以往阔绰,点菜都捡实惠的,精细菜式点得少。王掌柜也叹,后厨备货都不敢多备,怕浪费。”
小满手里的抹布顿了顿,搁在一旁,走到谷雨身边看账本,指尖划过那串减少的数字,轻轻叹了口气。
“能结清就好,量少就少吧,咱们人手也够。”她抬眼看向后堂方向,语气缓下来,“柳枝和翠柳带着小草管豆芽房,绰绰有余。山姜豆腐惊蛰姐一人就能扛住,不用额外添人手。”
她顿了顿,拍了拍谷雨的胳膊,“不求赚多少,稳住这几家老主顾,有稳定进项就成,别太忧心。”
说完,她走到门口,望着街上渐渐多起来的行人。
“哎哟,可算回来了!”金花拎着竹篮进门,篮子晃了晃,里面的藠头和蕹菜水灵灵的,沾着点雨水。
她把篮子往案几上一放,抹了把额头的薄汗,嗓门亮堂,“西市那边热闹坏了!又多了好几个摆摊的,有个老丈捏面人,捏的老虎眼睛都透着劲,围了一圈人看!”
谷雨凑过去,瞥了眼篮子里的菜:“都是北边来的?”
“可不是!”金花压低声音,凑近小满和谷雨,语气里带了些唏嘘,“我听摆摊的人唠,都是从北边逃难来的,拖家带口,身上就剩点随身物件,没法子才在街边挣口饭吃。”
她指了指街上,“你看那些穿粗布衣裳,面带风尘的,多半都是,眼神里都带着慌。”
小满点点头,目光扫过街上的新面孔,那些衣着朴素的身影,有的蹲在路边整理草鞋,有的抱着孩子守着小摊,脸上满是生计的艰难。
中原的战火,终究还是吹到了这偏远的岭南,良德城比往年热闹,可这热闹里,藏着太多流离失所的苦。
“北边人多了,口味也杂了。”金花拉着小满的手,眼神亮了亮,“那胡饼摊生意好得很,好些北方模样的人排队买,还有本地人凑热闹尝鲜。咱们货栈是不是也得琢磨点新东西?总靠着山货药材,庆丰堂那群人天天盯着压价,上次桂皮压了两成,金银花压了一成五,熟客都被拉走不少,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谷雨皱着眉附和:“金花姐说得在理。庆丰堂最近没大动作,可暗地里抢咱们熟客,用低价挤兑咱们。得有样他们仿不了,抢不走的东西,才能站稳脚。”
他敲了敲桌面,“咱们现有的山货药材,他们都能拿货,价格比咱们低,咱们没优势。”
小满没说话,转身走回柜台后,目光落在墙角那个落满灰尘的旧陶罐上。
罐口蒙着层薄灰,罐身刻着简单的花纹,是装玉露糖的罐子。
沈家货栈能在良德立足,除了现在的山货路子,还有金丝豆芽等,山姜豆腐,以及她亲手琢磨的玉露糖。豆芽豆腐供酒楼,薄利多销。玉露糖晶莹清甜,封着桂花或薄荷等物,女眷孩童都爱,逢年过节供不应求,利润也最高。
后来仿品冒出来,用料粗糙,颜色浑浊,价格却便宜一半,玉露糖销量一落千丈。
这糖块费时费工便停了,货架换成了现在摆卖的普通饴糖和粗蔗糖。
“阿姐在看什么?”谷雨注意到她的目光走过去,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旧陶罐,“这是装玉露糖的罐子吧?都落灰了。”
小满伸手拿起陶罐,吹去上面的灰尘,指尖摩挲着冰凉的罐壁,声音轻却坚定:“我想,把玉露糖重新做起来。”
“玉露糖?”
金花眼睛一下子亮了,凑过来抓住陶罐,“太好了!我早就想提了!你做的玉露糖,又透亮又清甜,比市面上那些浑糟糟的糖块强十倍!以前是黑心作坊仿劣货压价,现在不一样了。”
她指了指街上,“北边来的人多,见识广,未必瞧得上那些次货。咱们把品质做好,说不定能打开新路子!”
谷雨沉吟着,指尖敲了敲罐身:“重新做玉露糖,本钱不算大,关键是手艺和用料。咱们家晒的丹枝、龙眼干正好能用,不用额外花钱买。”
他抬眼看向小满,“以前只做薄荷,金银花清凉款,体质偏寒的人吃不了,这次可以多做几种口味。桂圆暖身糖、丹枝果肉糖,多样些,选择也多,中秋前后卖,正好应景。”
“我也是这么想的。”小满点点头,把陶罐放在柜台上,“薄荷,金银花和现在有的花股朵保留,加桂圆和丹枝款。桂圆干晒得足,糖分够。丹枝挑果肉厚实的,晒透后果香醇厚,熬出来的糖清甜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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