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三刻的日头已褪去晨时的温和,像一块烧红的铁板悬在林家宅院上空,将青石板晒得发烫,连院角的狗尾巴草都蔫头耷脑地垂着叶尖,叶缝里的露珠早在半个时辰前就蒸发殆尽。林弃刚把祠堂供桌下的香炉灰扫进竹簸箕,灰末扬起细尘,在日光里打着旋儿落下,呛得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穿透庭院的寂静,由远及近。不是族里人穿布鞋拖沓的声响,是银甲碰撞的“哗啦”脆响,混着靴底碾过青石板的闷响,每一步都像踩在紧绷的鼓面上,震得人心尖发颤。
“是天刑院的人!”扫地的王伯手一抖,竹扫帚“当啷”砸在地上,断成两截,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瞬间煞白,声音都带着颤,“怎么又来了?昨天不是刚送走传令兵吗?”
林弃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簸箕差点翻倒,炉灰洒了一地。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衣襟内侧,规则残渣的凉意透过粗麻布传来,却压不住心底窜起的慌乱——难道昨晚碑林的灵气漩涡还是被监测到了?兄长埋下的感知符印明明没动静,天刑院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声粗粝如砂纸摩擦的喝问:“林家族老何在?奉天刑院本部令,查访异常灵气波动!”
林弃慌忙放下簸箕,猫着腰躲到祠堂廊柱后,透过朱红柱子的缝隙往前院张望。四名银甲巡狩正踏着晨光踏门而入,为首的百夫长身材高大,比旁边的巡狩高出大半个头,腰间佩刀的黑檀木鞘上用银线绣着“秩序”二字,在日光下亮得刺眼。他的银甲打磨得光洁如新,甲片缝隙里没有半点灰尘,显然是常年在外执行任务的老手。身后三名巡狩扛着手臂粗的制式锁链,锁链上缠着淡蓝灵光,像有活物在里面游动——那是天刑院专门用来封禁灵物的“锁灵链”,一旦缠上,再强的灵气也会被压制。
林苍梧早已闻讯从族老院狂奔而来,跑得连枣木拐杖都歪了,银须上沾着汗珠,平日里端着的架子碎得一干二净,脸上堆着谄媚的笑:“仙官大人!什么风把您吹来了?快请坐!小的这就让下人沏茶,是去年珍藏的雨前龙井!”
百夫长根本没接他的话茬,那双锐利的眼睛像鹰隼般扫过前院,从东墙的老槐树到西角的柴房,最后死死定格在碑林的方向,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昨夜巡天云舸传回监测符报,此处碑林有异常灵气波动,峰值虽低,却带着明显的逆规纹路。那尊无字碑形迹可疑,涉嫌篡改天地规则,即刻封存,随我回本部送检!”
“什么?!”林苍梧的脸“唰”地一下没了血色,拐杖“笃笃”地猛敲地面,青石板都被敲出浅坑,“仙官大人,误会!绝对是天大的误会!这无字碑是我林家开派祖师亲手立下的,距今已有百五十年,别说异动,连碑缝里的青苔都没换过种,怎么可能有逆规波动?定是监测符出了差错,您也知道,近日西漠风沙大,符纸受潮也是常事……”
“差错?”百夫长冷笑一声,右手按在刀柄上,猛地拔刀出鞘寸许,刀身泛着冷冽的寒光,映出林苍梧慌乱的脸,“天刑院的监测符由算师亲手炼制,能抗风沙、耐水火,岂会因这点潮气出差错?林家族老,你是想包庇逆规之物,还是想抗旨不遵?”
最后四个字像重锤砸在林苍梧心上,他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连声道:“不敢!小的绝不敢!只是这碑是林家的根基,先祖的灵位都靠着它镇着,若是被带走,林家的气运怕是……”
“少废话!”百夫长不耐烦地挥手,银甲碰撞发出刺耳声响,“天刑院查案,岂容你讨价还价?再敢阻拦,以‘包庇逆规’论处,连你这破落家族一起抄了,所有族人贬去无灵荒原挖矿!”
林苍梧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巡狩扛着锁灵链就要往碑林走。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甲身影从内院快步走出,衣摆扫过门槛,带起一阵风——是林牧!
林弃的心脏差点跳出胸膛,死死攥着廊柱的木纹——兄长明明昨天就该随巡天云舸前往西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的银甲上还沾着未干的晨露,肩章上的半枚青铜徽记在日光下泛着冷光,显然是刚折返不久,连甲胄都没来得及擦拭。
“见过百夫长。”林牧抬手行了个标准的天刑院礼,右手按在左胸,动作流畅利落,声音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此碑乃林家守护古物,承载着先祖遗泽与宗族记忆,并非逆规之物。按《天刑院古物处置条例》第三款规定,封存百年以上宗族古物,需提前三日通报宗族,且需族中三名以上长老联名确认。还请百夫长稍候,容我等向本部报备,待批复后再行处置。”
百夫长转头看向林牧,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他认得这个候补仙官,去年西漠平乱时见过一面,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外围巡狩,没想到才一年就晋升了,还敢公然搬出条例阻拦自己。但讶异很快化作冷意:“你是林牧?哼,自己人更该懂规矩!此碑灵气异动确凿,监测符记录的纹路与逆规者残留的一模一样,岂是你一句‘古物’就能遮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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