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高速公路像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载着零星的来往车辆,流向未知的远方。苏和全神贯注地握着方向盘,眼角的余光不时瞥向副驾驶座上沉沉睡去的梁远清。
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心那道褶皱即使在睡梦中也没有完全舒展,偶尔会因为车身轻微的颠簸而蹙得更紧,但呼吸总算均匀绵长,这让苏和悬了一夜的心稍微落了地。
四个小时的车程,在寂静与担忧中显得格外漫长。当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光逐渐驱散夜色,导航提示“扬城殡仪馆”即将到达时,梁远清也仿佛有所感应,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底是浓重的疲惫和尚未散尽的红血丝,但比起昨夜那濒临崩溃的空洞,总算有了焦点。
苏和将车稳稳驶入殡仪馆空旷的停车场,关掉引擎。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和一种特殊的肃穆感。
她拿出手机,给梁远筝发了一条信息:
[姐,我和远清连夜到扬城了。周教授今早追悼会,我们过来送送。我们这边结束就去杭城和你们汇合。辛苦姐和小叔先照顾小野了。]
发完信息,她侧过头,看着梁远清:“老公,时间还早,你要不要再闭眼眯一会儿?”
梁远清摇了摇头,目光透过车窗,望向远处那排灰白色的建筑,眼神复杂。“和和,你开了一夜车,才最辛苦。你休息会儿,我先进去看看,陈大哥他们肯定早到了,或许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他说着,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
苏和立刻按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没事,真不累,精神好着呢。我跟你一起。肯定有需要搭把手的地方。”
她的坚持里满是关切。梁远清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明白此刻拒绝她的陪伴只会让她更焦虑。他反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指,轻轻捏了捏,没再坚持:“好。”
两人下车,清晨的凉风扑面而来。梁远清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黑色外套,苏和立刻挽住他的手臂,将自己的体温和支撑传递过去。他们并肩走向告别大厅。
大厅的门敞开着,里面灯火通明,已经有了忙碌的身影。正中央悬挂着周教授的黑白照片,笑容一如记忆中那般温暖与慈祥。花圈和挽联已经摆放了一些。
陈怀先正和几位家属低声商量着什么,脸上是掩不住的悲伤和憔悴。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到走进来的梁远清和苏和,明显怔了一下。时间尚早,他没想到这么早就有人赶到了。
“大哥。”“陈叔叔。”梁远清和苏和几乎同时开口,声音都有些沙哑。
陈怀先愣了愣,随即快步向他们走来,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涌上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更有动容。“远清,和和,你们,你们这是连夜赶过来的?”他看着两人脸上掩饰不住的疲惫,尤其是梁远清苍白的脸色,心里立刻明白了。
梁远清点了点头,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沉:“大哥,你怎么连我也瞒着,老师她,走的时候,安详吗?”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生怕敬爱的老师承受了太多病痛折磨。
陈怀先用力点了点头,拍了拍梁远清的肩膀,语气沉重却带着一丝告慰:“嗯。妈走得很安详,是在睡梦中去的,没什么痛苦。后期用了药,没受太大罪。她怕麻烦你们,不让告诉你们。”说到最后,声音有些哽咽。
苏和在旁边听着,眼眶瞬间就红了。她强忍着泪意,看到旁边桌上还有些挽联没有整理好,花篮的摆放也需要调整,便轻声说:“远清, 你陪叔叔说会儿话,我去那边帮帮忙。”她指了指正在整理物品的几位家属。
陈怀先感激地看了她一眼:“麻烦你了,和和。”
苏和摇摇头,转身便走向那几位家属,温和地询问需要做什么,然后挽起袖子,熟练而安静地帮忙整理挽联、调整花圈位置、擦拭摆放骨灰盒的案台。她的动作细致轻柔,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恭敬。
陈怀先看着苏和忙碌而沉静的侧影,对梁远清低声感慨道:“妈生前,经常跟我念叨你们。还让我有机会嘱咐你成了家,要顾惜自己。妈还说和和是个难得的好姑娘,贴心,懂事,又肯为你付出。她说,看到你们俩好好的,她心里就安心了。”他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些。
梁远清的目光也一直追随着苏和,闻言,心头酸涩与暖流交织。“嗯,”他声音哑得厉害,“没有老师当年的鼓励和撮合,我可能没有勇气,也没有机会,跟和和在一起。”这话里,是对恩师无尽的感激,也是对命运最深切的慨叹。
过了一会儿,苏和拿着两朵白布扎成的小花走过来。她先在自己黑色连衣裙的左胸前仔细别好,然后又走到梁远清面前,仰起脸,替他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的领子,小心翼翼地将另一朵白花别在他的胸口位置。她的动作专注而温柔,仿佛在进行一项极其重要的仪式。
陈怀先的目光落在苏和的手臂上,忽然凝住了,在她黑色外套的左臂上,赫然别着一个传统的、用黑布制成的“孝”字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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