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岛的日子,在血腥与死寂的夹缝中,以一种近乎残酷的规律缓缓流淌。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海风裹挟着彻骨的寒意与未散的血腥气,灌入简陋的岩洞。叶残生几乎是凭借本能与意志,挣扎着从冰冷的草铺上坐起。每一寸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伤口结痂处传来撕裂般的钝痛。他艰难地运转起《归藏息》,微弱的内息如同即将干涸的溪流,在枯竭的经脉中艰难穿行,一点点驱散着深入骨髓的寒冷与疲惫。
洞窟另一端,凌无赦依旧沉睡,气息虽微弱却平稳了许多。阿垚提供的黑色药粉与石髓灵乳残存的药力,正缓慢却坚定地修复着她破碎的身体。叶残生每日都会小心地为她更换药粉,喂下几滴珍贵的灵乳,看着她苍白的面容渐渐有了生机,是他在这绝望困境中唯一的慰藉。
洞口草帘被掀开,阿垚的身影带着一身冷冽的湿气走了进来。她依旧是那身利落的麻布短打,目光锐利如初,扫过叶残生:“还能动就出来。磐石岛没有白吃的饭食。”
语气冷硬,不容置疑。
叶残生沉默地点头,咬牙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岩洞。
晨光熹微,映照出这片绝地的全貌。所谓的“磐石岛”,实则是一片巨大得超乎想象的黑褐色礁石群,嶙峋陡峭,如同被巨神兵刃劈砍过的废墟,顽强地矗立在墨蓝色的狂暴大海之中。岛民们的“村落”,便是散落在这片礁石群天然形成的洞穴与平台之上,简陋得近乎原始。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海腥、鱼获腐烂与未曾散尽的硝烟血腥混合的怪异气味。昨夜激战的痕迹随处可见——被染成暗褐色的沙地、破碎的武器、焚烧海鬼尸骸留下的焦黑痕迹,以及几名倚在岩壁下、身上缠着粗糙绷带、眼神麻木的伤员。
看到阿垚走来,那些还能活动的岛民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敬畏的目光,微微颔首致意。阿垚只是略一点头,便径直走向一处较为平坦的礁石平台。那里堆放着大堆破损的渔网、断裂的鱼叉、需要打磨的骨箭与石器。
“今天,把这些网补好。”阿垚丢给叶残生一捆粗糙的麻线与骨针,语气没有半分商量余地,“日落前完不成,没有饭吃。”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叶残生,转身走向海岸线,开始每日例行的巡视,检查陷阱与防御工事,与守夜的岛民低声交谈,神色一如既往的冷峻凝重。
叶残生拿起那枚粗大得硌手的骨针,看着面前那张巨大渔网上密密麻麻的破口与撕裂痕迹,沉默地坐了下来。捕网,是海边最枯燥、最考验耐心的活计。手指很快被粗糙的麻线磨破,渗出血珠,结痂的伤口在反复动作下再次裂开,带来阵阵刺痛。
但他没有丝毫停顿,更没有抱怨。每一次引线、打结,都全神贯注。他知道,这不是惩罚,而是生存。在这座朝不保夕的岛屿上,每一件工具,每一份食物都至关重要。阿垚救下他们,给予庇护,他们就必须证明自己的价值,而不是成为累赘。
《归藏息》的内息在枯燥的重复中自发运转,虽然微弱,却潜移默化地修复着他的身体,也让他的动作越来越稳,越来越快。渐渐地,他沉浸其中,外界的一切仿佛都远去,只剩下指尖的触感与呼吸的韵律。
中途,有岛民送来一碗寡淡的鱼粥和一小块烤得焦黑的薯类食物。叶残生默默接过,快速吃完,继续手中的活计。
日头逐渐升高,又渐渐西斜。
当最后一个破口被仔细缝合,叶残生抬起头,才发现夕阳已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阿垚不知何时已站在他身后,正低头检查着修补好的渔网。她的目光扫过那些细密整齐的针脚,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但很快便消失不见。
“还算顺手。”她淡淡评价了一句,丢给叶残生一条风干的海鱼,“你的晚饭。吃完去把那边堆的箭杆削出来。”
命令简洁直接,没有半分赞许,仿佛这一切理所应当。
叶残生接过鱼干,没有立刻去吃,而是拿起一旁堆放的硬木枝条和石刀,开始按照要求削制箭杆。他的动作依旧有些生涩,但沉稳专注,每一次落刀都精准有力。
阿垚抱臂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他劳作,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你们身上的伤,不是普通海难所致。东厂的蚕心指力,鬼渊的煞毒蚀痕…你们惹上的麻烦,不小。”
叶残生削箭的动作微微一滞,没有抬头,也无法回应。
“磐石岛能挡住海鬼的凶潮,却挡不住东厂的坚船利炮,更挡不住鬼渊妖人的邪术。”阿垚的声音愈发冰冷,“告诉我,你们是谁?为何被追杀?那晚引动渊鲸注视、招来强化凶潮的,是不是你们?”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钉在叶残生背上,带着审视与不容回避的锐利。
叶残生放下石刀,转过身,迎上她的目光。他无法言语,只能抬起手,指向洞穴方向,又指了指自己心口,最后做出一个书写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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