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的悔恨如同毒蛇,疯狂啃噬着他的灵魂——如果自己再强一些,如果自己能更早洞察那邪修的阴谋,如果自己的计划能更周全……是不是,就不用云瑶仙子付出如此惨烈、近乎永恒的代价?
他宁愿自己身受再重十倍的伤,宁愿再次被废去修为,也不愿看到那缕指引他穿越黑暗、给予他新生的星辉。
为了他这样一个“凡人”,而彻底黯淡,归于寂灭。
“都怪我……都怪我太弱了……是我没用……”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入膝盖之间,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
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决堤而出,混合着脸上的血污、尘土与汗水,肆无忌惮地滚落下来。
这是他自父母失踪、灵根被废、受尽屈辱以来,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放下所有防备,宣泄着内心的脆弱与巨大的悲痛。
这泪水,不是为自己所受的苦难,而是为那个为他付出一切、如今生死不明的恩师!
他不懂什么高深玄奥的大道至理,他只知道最朴素的准则——谁予他滴水之恩,他必涌泉相报!
谁为他雪中送炭,他必铭记五内!
而云瑶仙子于他,恩同再造!
这份情,重于泰山,深过瀚海!
是他穷尽一生也难以偿还的恩情!
可是现在,他连她是否还能醒来,何时能醒来都不知道……“漫长沉眠”,
这四个字如同最沉重的星辰玄铁铸造的枷锁,死死箍住了他的心脏,让他每一次呼吸都感到无比的艰难与痛苦。
“哥哥……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凌薇被哥哥压抑的哭声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哥哥颤抖的肩膀和那压抑不住的悲伤,吓得小脸一白,连忙伸出小手。
笨拙而又急切地擦拭着凌霄脸上的泪水和污迹,自己的眼圈也瞬间红了,带着哭腔道:
“哥哥不哭……薇薇在这里……薇薇会乖乖的,再也不乱跑了……哥哥不要难过……”
妹妹柔软而温暖的小手,带着稚嫩的关切和恐慌,像是一道微弱却坚定的阳光,骤然照进了凌霄被无尽悲伤与愧疚笼罩的冰冷心田。
他猛地抬起头,用力地、近乎粗鲁地抹去脸上纵横的泪痕,将妹妹那小小的、温暖的身子紧紧地、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哥哥没事……”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挤出一丝安抚的笑意,轻轻拍着妹妹的后背。
“薇薇不怕,哥哥只是……只是想起了一位很重要的亲人,心里有些难过。”
他看着妹妹那双清澈见底、此刻盛满了担忧与依赖的大眼睛,心中那翻江倒海般的悲伤与愧疚,渐渐被一种更加沉重、也更加坚定的意志所取代。
不能沉沦!绝对不能!
仙子牺牲自己换来的这线生机,不是为了让他在这里自怨自艾、痛哭流涕的!
他必须振作起来!必须变得更强!
为了妹妹,他要用手中的剑,为她斩出一个安宁的未来!
也为了……将来有一天,当他足够强大时,能够找到那虚无缥缈的“星辰殿”。
找到唤醒仙子的方法!这是他欠她的,是他必须完成的使命!
“星辰殿……”
他喃喃自语,眼中那刚刚被泪水洗过的星眸,重新燃起了更加炽烈、更加坚定的火焰。
那是仙子沉睡前留下的唯一线索,是他未来必须抵达的彼岸,也是他报恩的唯一希望!
他轻轻放开凌薇,再次将神识沉入那片死寂的识海。
这一次,不再是为了徒劳的呼唤,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以灵魂起誓的意念,向着那片沉寂的黑暗与黯淡无光的剑碑,发出了无声却重若千钧的誓言:
“仙子,您安心沉睡。弟子凌霄在此,以神魂立誓,以手中之剑为证!只要一息尚存,必穷尽毕生之力,踏遍九天十地,寻到星辰殿,找到唤醒您的方法!您的再造之恩,指引之情,凌霄铭刻五内,永世不忘!终有一日,我必让您的星辉,重耀世间,让您的仙姿,再现星河!”
没有回应。
识海依旧死寂,剑碑依旧黯淡。
但就在他誓言落下的瞬间,他仿佛感觉到,那沉寂的剑碑最深处,似乎极其微弱地、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那感觉转瞬即逝,微弱到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然而,就是这一丝若有若无的反馈,如同一颗希望的种子,悄然落在了凌霄冰封的心田深处。
他知道,前路漫漫,荆棘密布。
但他也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为了怀中需要守护的妹妹,也为了那沉睡在剑碑之中、恩重如山的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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